加拿大 上演一部冰河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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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一号公路上疾驰，看不到边界。此时，我们在加拿大西部的艾伯塔省，驶向纵贯北美洲的落基山脉深处。

8000万年前，太平洋板块插入北美大陆下方，经过剧烈的挤压，这里由浅海抬升成的山峦构成北美大陆的“脊柱”。造山运动进行了几千万年，伴随着火山爆发与气候变迁，无数生物的灭亡与新生，在距今550万年前才渐趋稳定。山脉的隆起就像雕塑家草拟的作品轮廓，接着再用冰川进行细致修饰与打磨。

印第安的先民们把这里的山脉叫做“Rocky”，光秃秃的岩石是这里的主角。而在一万多年前，这里是猛犸象、剑齿虎和史前树懒们的大舞台，一部《冰河世纪》曾在这里真实上演。

ABOUT 旅行指南

旅游季节：春夏秋适合观光型游客，冬季则适合从事滑雪运动。因为艾伯塔省气候干燥，雪十分蓬松，是冰雪运动的胜地。1988年卡尔加里曾承办过冬奥会。

交通：冰原大道最佳的游览方式是自驾游。可飞抵卡尔加里进入艾伯塔省，经班夫到贾斯珀国家公园，再从埃德蒙顿乘机离境。

住宿：奢侈型游客可选择Fairmont酒店集团旗下的度假村。Fairmont集团最初随着太平洋铁路的开发建立，酒店的位置与设施都极佳，尤其是露易丝湖城堡酒店，占据了露易丝湖畔独一无二的位置。国家公园有不同档次的住宿可选，并且提供房车和帐篷营地，有完善的为户外爱好者提供服务的系统。

饮食：艾伯塔省盛产高质量牛肉，约占加拿大牛肉产量的一半。在这里不可不吃的就是A级牛扒，一定要尝尝Raw的味道。

冰川大道的起点

一望无际的平原慢慢抬升，山一开始是天边的剪影，后来慢慢没入黑暗。只有车灯照出一小片前方的路，旅伴们已沉沉睡去，Eddie还在喋喋不休，越发衬出周遭的寂寞。我们像是在神秘大洋中迷失的方舟，穿越时空的旅程刚刚开始。

眼前就像《冰河世纪I》的实景，山脚下是湖泊和河流，山脊上布满针叶林，随着海拔的上升逐渐稀疏。19世纪为了吸引欧洲的观光客，班夫国家公园的口号是“这里有100个瑞士那么多的雪峰和成千上万棵圣诞树”！高海拔处便只剩岩石，深色的是沉积岩，浅色的是石灰岩，光秃秃的山岩被冰川打磨得异常光滑，呈现出一种犹如“史前”的奇特地貌。我们只能凭这遗迹推想气候骤冷，冰川向前推进时不可阻挡的力量。

从班夫国家公园到贾斯珀国家公园的230公里的公路，被称作冰原大道，号称有世界上最美的公路风景。这里峡谷深陷，西侧的山脉顶部覆盖着闪耀的冰川。

我们站在冰原大道的起点露易丝湖，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重山合围之下，有一片蓝绿色的湖泊，湖泊正对着雪峰，傍晚，水波粼粼，我和同伴一起在湖中划独木舟，不知怎的却有些心神不宁。湖水深达70米，却被印第安人叫做“无鱼之湖”。由滑落的冰川融化形成，由于冰川一路上夹带瓦砾和磨碎的岩石，水中富含大量的矿物，不适合生命存在，但湖水也因此对蓝绿光波特别敏感，反射出冶艳的“Glacier Green”（冰川绿），仿佛有种神秘力量，叫人敬畏。

黎明时分，露易丝湖又是完全不同的面貌。不过是9月，北纬36度的清晨已经很冷了，随着愈来愈强烈的霞光，面向东方的维多利亚冰川反射出朝阳的金黄色，蓝绿色的湖面如镜，映照着整座山峰，像是对称守恒的两个世界，呈现出一种超现实意味。黄色和紫色的野花一丛丛长在岩石的缝隙，修饰着湖水的边缘，如果说真有仙境这回事，我想说的就是黎明时的露易丝湖。

消退的冰川

在对冰川行过注目礼之后，我们终于有机会俯视它的全貌。直升机带我们飞越威尔逊冰原的上方。

从上向下看，威尔逊冰原就像是被一只巨手托举的冰激凌，融化的奶油从指缝间流出来，就是冰川。冰原就像是源头，为冰川提供补给。看似柔软易化的雪花经过层层堆积，下面的空气被不断挤出，雪花变成粒雪，粒雪相互黏结成为冰，经过数百年甚至数万年的沉淀，巨大的冰体变成咆哮的怪物，有科学家将录音机放在冰川的深处，辑录到咯吱吱、咔嚓嚓的声响，如闷雷滚地，在推进时冰川产生每平方厘米100公斤的摩擦力，无坚不摧。威尔逊冰原面积26平方公里，约有5个西湖那么大。更巨大的哥伦比亚冰原面积则有325平方公里，深度从100米到300米，孕育了8条冰川，是北极圈以南最大的冰原之一。

我们正乘坐巨大的探冰车缓缓驶向哥伦比亚冰原的阿萨巴斯卡冰川。流泻而下的阿萨巴斯卡就像一条冰瀑布，冰川就在脚下，因为被不断融化的雪水切割，冰面十分崎岖，呈现纵向的皲裂纹路，难以行走，含有杂质的冰面呈现跟冰川湖一样的蓝绿色。尽管只是巨大的哥伦比亚冰原流出的一小部分，阿萨巴斯卡对我们来说已经像是极地荒原。然而，从19世纪末以来，冰川已经后退了1500米，1980年以后，消融的速度加剧。

我们也曾途经著名的“鸭爪冰川”，不过鸭爪已经明显地缺了一块。对比几十年前的图片，冰川消退的速度惊人。我想起《冰河世纪II》，猛犸象、剑齿虎和史前树懒一起走向方舟，躲避由于冰坝崩溃造成的大洪水。这个故事很可能灵感来源于米苏拉湖溃堤事件。一万多年前，在现在美国的蒙大拿州，高达600多米的冰坝拦住了面积7770平方公里的米苏拉湖，随着气候的变暖，冰坝溃堤，2100立方公里的水带着空气冲击波形成史无前例的洪峰，以时速60公里奔袭，横跨了美国的东华盛顿州，一直冲到大西洋，冲击出峡谷，在底部形成了现在都清晰可辨的水波纹，洪水裹挟的泥土在出海口一直喷射了2000公里。

也可能就是一万多年前冰川的反复进退，大洪水的一来再来（米苏拉洪水反复持续了2000年），让各个民族都有关于方舟的传说。我们在参观原住民博物馆时，就听到兄弟互助，在洪水来临时造船自救的古老传说。

阿萨巴斯卡刚刚还是丽日清空，瞬间却来了一场夹着冰雹的暴风雨，人几乎站立不稳，我们迅速撤离。300米厚的阿萨巴斯卡冰川预计会在200年内完全消失——也许更快。在山脚下回望，阿萨巴斯卡消失在迷雾之中。

没有游客的公园

我们的导游Eddie是北美长大的华人，有着职业性的沉默焦虑症，总是用高信息含量、高幽默浓度的高语速，填满一切听觉空白。“你们知道吗？卡尔加里的机场跑道是全世界第二长的，因为这里太平坦了。”“只要卡住方向盘，司机就能打盹，醒过来发现还在同一条路上！”“我们有个笑话，看见牌号是艾伯塔省的车子要躲着点，他们从来只会开直路！”有辆车忽地从后面冒出，硬生生横夹在我们前面，大家惊呼一声，Eddie一撇嘴笑笑：“我刚说什么来着。”

贾斯珀镇是冰原大道的末尾，Eddie一路上都在讲国家公园管理处的笑话。比如管理处原来严格消灭山火，效应累积变成不可收拾的大火灾，他们才明白，小规模的自燃有助生态系统的健康；又说公路从公园当中穿过，切断了动物的迁徙路线，造成了两边种群分化，现在管理处斥巨资建立了生态桥，不过还未见到什么效果。

Eddie一边揶揄一边为我们介绍加拿大的自然公园管理经验。班夫国家公园是加拿大第一个国家公园，成立于1885年。我查阅加拿大国家公园管理处的资料，国家公园最早是为了保存自然奇观设立的。随着时代更迭，人们的观念更新，国家公园的意义逐步扩展，现在是为了保护整个生态系统的完整。除了占个位数比例的面积用来旅游观光，30%左右用于科研，有将近70%的面积完全禁止人类涉足。从2002年开始，加拿大国家公园进行了100年来最大幅的扩张，新建了10座国家公园，比此前增长了50%的面积，也就是说进一步限定了人类的活动范围。

国家公园里的空气清新到什么程度？在贾斯珀，我们夜晚住在湖水之滨的度假村，晚上的时候云散了，月亮沿着黑色的山的剪影慢慢向上爬。十一点的时候，月上中天。圆月分外饱满，金星像一颗钻石，投射在静谧的湖水中，满月之夜，天上居然还见得一群一群的星星，在发蓝的夜空中闪烁，在凛冽的风里，让我想起寒星二字。我在冰原大道拍摄的照片，全部偏蓝，照片里是大片无人的空镜头，就像浸在盈盈的水中看陌生世界，几天的旅程却像穿越了千百万年，回到了冰川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