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眼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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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多年前开始在学校寄宿那会儿起，我就很怕我的母亲，怕她来看我。

记忆中，母亲从来都不会空手回家：几根树枝、一枚铁钉、两个塑料瓶……在她眼里，啥都当宝贝一样稀罕。“烂套子都有塞窟窿的时候”，听听，这就是她天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怕同学笑我有个捡破烂的母亲!

那天，同事喊“小张，有人找”时，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抬头，母亲已站在了楼道口，手里果不其然拎着个塑料袋，里面八九不离十是她的收获了。临走，还准备从我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拿走空饮料瓶：我们喝完饮料总把瓶子放在里面。我用目光没制止住母亲，还是用手才把她拉开，幸亏当时没人在场，否则那多尴尬呀!

我觉得，母亲似乎在秤星星上过日子，什么都计较，包括亲戚间的礼尚往来。对我――她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母亲摸清了我发工资的时间，工资刚到手，还没捂热，她就以种种听起来都很荒谬的理由讨要――只给我留下一点零花钱，以致我被同事嘲笑还雇着家庭理财师。我一直不吭声，可心里憋着气，总有一天，我将不再给她一分钱――要她为自己的绝情吝啬付出代价!

准备结婚那阵子，我总憋着一句话想跟母亲说：我不要你给我什么陪嫁，把我交的工资给我一部分就行了。

――还能期望那样吝啬的人给我什么陪嫁?

“凌娃，今晚不走了，和妈说说话。”母亲第一次主动让我晚上留下来。她有什么事?会不会要求我结婚后还得给她交钱?我闷坐着不吭气。“这是你这几年交的钱，”母亲边递给我一个手帕卷，边说，“妈给你保管着，怕你大手大脚胡花。”那一刹那，我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你马上就有家了，妈再不多事了，过日子要细水长流……”

陪嫁，母亲给我的嫁妆很好，好得让我的那些姐妹们眼红――那么穷的家还那么争气!母亲说了，好女不在嫁妆多，但不能叫婆家看不起。

冬日暖暖的太阳下，我给母亲捶背，我大着胆子问：“妈，您啥时才能从钱眼里钻出来?”

母亲笑了，她说：“你们都不花钱，不缺钱了，妈就不爱钱了。”

我的过惯了苦日子的母亲，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钱眼里，而她自己一生都在省吃俭用，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些当儿女的，在危难时能有个帮助吗?我的钻进钱眼里的母亲，她是在以她那一辈人的方式，在爱着她的儿女、爱着她的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