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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怡李:真超人不穿红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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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0月21日中午,一位75岁的佟姓老者,随团到怀柔雁栖镇的神堂峪景区旅游,不慎与旅行团走散。报警当天,当地的警察和消防队员立即进山,可惜搜救未果。

10月22日上午,“58-85”志愿救援平台迅速启动。北京绿野救援队、北京操作者俱乐部等5支救援队开始了救援行动。村东设立了救援临时指挥中心,在现场指挥的调配下,各种专业的救援通讯设备随即派上用场。而通过卫星无线网络,在北京的联盟总部人员和远在海南的绿野救援队队长“海猫”,正通过救援系统关注着一线搜救队员的轨迹。

3个小时之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搜救队寻找到了一顶红色帽子,经家人确认为老人之物。夜间10点左右,队员们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于是迅速召集队员向发出呼救声音的方向寻找。23日凌晨2点55分,失踪老人在深沟中被发现,生理状况很糟,但神智尚清醒,搜救队员们迅速用担架将老人抬到山下,交给120急救中心转送怀柔第一人民医院救治。

整个过程仿佛电影中的救援镜头,节奏紧密、过程惊险,然而在“志愿救援联盟”的发起人蒋怡李眼里却丝毫也不惊奇。类似于这样的救援活动,他已经协调过许多次:救援地带包括深山、幽谷和沙漠,被救援的人男女老少五花八门,救援方式则要动用航拍、无线电、GPS定位等诸多高科技。

有必要介绍一下蒋怡李:男,40岁。他和几个志同道合者一起办了一个网站www.省略,谐音我帮、帮我。那是全国民间救援组织的最大交流和协调平台。

他是巴顿将军

所有的正义化身在执行任务前必先变身,超人如是,蜘蛛侠、蝙蝠侠如是,神奇四侠如是,就连长相甜美但智商明显不高的水兵月也是。

2008年5.12大地震期间,蒋怡李也经历了一次这样的变身。

平时,他是北京昆玉河畔一个中等规模的IT公司的总经理,每天穿标准的灰色西服,开发软件、谈客户、做计划、技术改造,被这些日常业务支使得满北京城乱跑。

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的第3天,蒋怡李以志愿者身份奔赴灾区,目的是深入已成孤岛的汶川县三江乡。脱下灰色西服,戴上安全帽,穿上登山服,背上登山包,手里永远拄着一根专业的登山手杖――这一刻,他不再是IT人蒋怡李,而是“巴顿将军”。

“巴顿将军”,在北京登山爱好者的圈子里,这个响亮的外号人尽皆知。蒋怡李长得酷似英达,而英达又在冯小刚的电影《甲方乙方》中扮演过巴顿将军。于是,山友(登山、探险爱好者)们戏称他为“国产巴顿”。蒋怡李进入山友圈子早,尽管因为腿伤,他已经多年没有真正登过什么高山,但在不少资深山友心中,仍然有这位“巴顿将军”的一席之地。

或许正因为此,随之慨然奔赴地震前线的还有好几个兄弟:小马,变身前是自由职业者;草帽,变身前专业从事金融职业;马达,变身前是一本越野车杂志的策划总监,有印尼海啸的救援经验。后勤和调度分别由一位上市公司的女老板和一个京城普通女白领来负责。这些人年龄、职业和籍贯不一,各有各的特长,各有各的优势,谁也不可或缺。

当时的汶川余震不断,时常发生泥石流、山体塌陷。然而这些人奇迹般地深入进去了,先是凭借登山爱好者的专业知识,将被困在山里的遇困者引领出来;再凭借在通信、网络方面的特长,在距离震源只有十公里的地方,架设起灾区第一个民间卫星通讯站。

说起那时的情形,蒋怡李说,“每个人都闭上眼睛走路,前面生死未卜”。

话虽如此,也有苦中作乐的时候。疫病控制所的一位大校连同军队被困在三江暂时无法出去,和外界的联络包括对喷洒消毒药物的操控全通过卫星站。小小的孤岛三江,就汇集了、灾民和志愿者三批人。蒋怡李每天带着人马一个个帐篷窜,不停地修设备。后来,他们甚至用一个帐篷来开起了“免费网吧”,据说“生意超兴隆”,那些钢铁一样扛得住任何折腾的男人,面对视频中温柔的妻子、年幼的儿女,会柔情甚至肉麻到不像话。

地震过去了,救援渐渐到位了,蒋怡李和他的朋友们也回到了北京。太阳照常生起,生活照常继续,他仍然是IT公司的总经理,处理着和电脑、软件有关的一切。然而有些东西却持续了下来――或许,那是原本就潜藏在心里的,只是在合适的时机下,被浇灌出了芽。

那就是将“救人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进行到底。只不过,服务对象以全中国的“山友”为主。

爬山也是需要传承的

“登山也是有文化和传统的!”提到开办“58-85”的初衷,蒋怡李颇有些无奈地说。

近年来,山友一族迅速扩张,据有关部门统计,全国现有上百万人之多。与此同时,山难也层出不穷。今年国庆期间,北京一个退休中学教师在西山登山途中迷路失踪,尽管多支民间救援组织展开了数次搜救,但最终的结果,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绝大多数山友的登山行动,还处在随心所欲的阶段,就是说,有副好身体,买点户外装备,撑死了再备个无线电台什么的,挑个地儿就出发……太业余了,太危险了!”

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外的成熟机制:登山爱好者们在出发之前,除了必要的硬件准备,一定还会做一份计划书公布给其它山友,一来可以获得对这条路线更有经验的山友的补充;二来万一发生意外,救援可以更及时、更有效率。

所以就选择了组建救援小队,对么?我问。

蒋怡李有些哭笑不得,一叠声让去看他的“58-85志愿救援平台”。在他的解释中,自己并非和地震时一样是战斗在救援第一线,而是平台上参与救援调度的“幕后黑手”之一。也是,全国每个月都有人失踪遇险,就算有三头六臂,凭一己之力又怎么忙得过来。

不过,倘若能掌控、运转、统筹一样东西,一己之力也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就是:信息。

蒋怡李很清楚“信息”的重要性。“现代生活中,信息带来的压力是很大的。手机电话只是初级信息沟通,互联网是高级信息沟通。一旦信息中断,遇到天灾时便无措。”他记得,银厂沟的通信被完全破坏时,药物运输便成了难题:有些地区以重伤员为主,但运来的药物却是轻伤药;有些地方本来只是轻伤员占主,但因为只有不对症的重伤药,结果人拖延成重伤。倘若连有强力后援的官方都如此倚重于信息,民间救援组织又有什么理由不重视?

“救援是一个体系化的工作,不是跑去一个地方挖挖人就算了。需要海量的信息搜集,进行网络演习,以及强有力的指挥信息系统。”

民间其实有许多救援组织存在,而且,并非草台班子。

“民间救援并不意味着是低端,许多人是高端的业务人士,娴熟的都是技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专家。”

那么这些民间专业人士都是去哪学的?

“兴趣。兴趣是专业的基础。”蒋怡李说,高手都是自己先有了兴趣,再开始钻研试验。有些人对无线电着迷,和《2012》中的疯子预言家一样成天守着无线电收听全世界各个角落的新闻;有人痴迷于动力伞,另一些人则对航模情有独钟;有些人酷爱登山,有些人喜欢越野自驾游,云云。

看到局部容易,看到整体则难;研究微观容易,布局宏观却难。蒋怡李无疑是天生的领头人,因为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爱好,在他眼里却好像变形金刚整合重组一般,分开时是零件,拼凑在一起却能成就一个紧密配合、丝丝入扣的体系:谁能做指挥,谁来干调度,谁提供保障,谁负责打前锋,谁负责后卫……

而他和这个支援救援平台,就是一个将这些零件整合配置起来的动力源。

救援资源的重组和整合

这些不同性质的小组如何配置成为救援环节中机动的一节?也许一场演习能揭开答案。

2009年10月,“58-85”举行了一场全国救援小组的联合预演。地点选在西部一个杳无人烟的沙漠,宣告有虚拟游客在那里失踪后,救援平台速疾启动:航拍小组首先出动,利用装在航模上的摄像机拍摄能搜索到的区域,以确定范围;接下来,无线电小组进行GPS定位,精确锁定失踪者所在的经纬度;随即出动的是飞伞队队员,他们真人驾驶飞伞飞至失踪者所在处,空投药物、食品以及其他必需生存设备;接下来出场的是越野车小组,他们驾驶车队向沙漠进发,车上有急救队成员;同时,另一支无线电小组正在总指挥营跟紧这支车队,以防他们迷失方向……

从启动到模拟救援成功,只不过短短几天。整个行动漂亮到无懈可击,而这甚至不是全部:在这次沙漠搜救行动中,搜救犬队、登山队、心理干预小队等还暂无用武之地。

这是一个各种极限运动的特别大汇合。“可以这么说,从最初的定位到最后送进医院,这一路上所需要的一切,我们都全。”

为了尽可能地高效,蒋怡李建立了“就近援助机制”。

倘若你是一个驴友,无论是菜鸟还是资深,只要在“58-85志愿救援平台”上登记注册为会员,便会有几种格式的登山计划模型供选择填空。做好计划后,在自主选择的范围内公布。

在你出发的同时,网站会将相应信息交换给有关的志愿救援人员。你只要保持任何一种方式的通信联络,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就像飘得再远的风筝一样,总有根线牵着。

要是遇到了缺乏通讯手段的盲区呢?一旦出现意外事件,甚至都无法为外界获悉,有时便眼睁睁错失了最佳的施救机会。此时,“预警机制”的产生就显得尤为必要。蒋怡李和他的同伴们设计了三级预警机制:在计划完成4小时后,若系统未能接收到安全通知,则转为黄色状态;再过4小时,转入红色;若仍无消息,4小时后转入红色。不同颜色的等级,分别对应通知不同的支援救援人员,并随时可以转入“救援”状态。文章开头提到的山鹰社遇困后能及时为人所知,便是“预警机制”起的功效。

而在网站上,除了一线的救援人员外,其他不在现场的人员也会上网,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救援意见,并且第一时间传给前方的救援队员们……

这一切,全都是围绕着“58-85”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平台有条不紊地进行。很难想象它来自于个人。然而在蒋怡李眼里,“58-85”属“巴顿将军”专有,它和“蒋怡李”这一身份开发的所有软件都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一件私事、一件纯公益的事、一件有意思的事――“现在自己也爬不动山了,能为还在爬着的人,提供一些支援,让他们爬得专业点儿,更有安全保障,是件多爽的事啊!”

救援界的联合国

整体调控和运转尽管具备很大的优势,实际操作时仍然会遇到麻烦。例如,有独特技艺的人往往也有独特的脾气,一些民间高手并不愿服从管理,更愿意单枪匹马。

“很多人的思维边缘化。谁都想当英雄,但如果只顾自己出头,整个计划很容易被打乱。”

我很好奇地问蒋怡李,如果每支救援队伍都各有各的想法,他怎么调配?

“平台有审查制度啊。”蒋怡李笑得很轻松。

申请加入“58-85”的救援队伍,首先必须是公益组织(这是毫无疑问的),其次要有相当的专业水平。“然后就是看做事态度和理念,是不是和我们一致。”这样筛选出的队伍,本身就具有一致性,加上磨合过程中许多人了解了蒋怡李,慢慢为他的信念和做人折服;而实战和演习中又逐步训练出团队协作的精神。到了现在,全国各地的配合度可算是相当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头问题:救援资金。

一般而言,民间救援队在进行救援时,队员全都是义务参与,不仅不收取被救助者的费用,反而还要自己垫付费用。尽管是从公益救援的角度出发,长此以往却并非是良好的运营机制。“器材的损耗、耗费的时间精力……这些都是义务付出的。一开始可能还有热情来支撑,但时间长了往往就不能持续。”

因此,除了调度和协调各地的救援小组,蒋怡李又担负起另一个职责:找钱。

2009年,公益组织壹基金承诺为救援联盟实施的救援行动买单:提供证明和单据,就可以报销当次行动耗损的物资。去年联盟的参与的几次救援行动中,救援队的交通费用、餐饮费用也得到报销。只是壹基金的善款管理制度很严格,“保险怎么上,报销怎样合理,现在都没有确定下来。”

另一个资金渠道来源,便是商家赞助。蒋怡李找了一些企业,希望他们提供支持。“许多汽车商愿意赞助。一些汽车的品牌形象本身就在强调英雄气概,参与公益事业,他们的广告诉求能得到满足,而投入的资金远远少于正式打广告。想一想,他们可以告诉别人,我的这个汽车在被哪个救援队使用,救了多少多少人。这是很好的宣传。”

另有一些生产专业性设备和非专业性设备的厂家,答应将自家的产品或借或送给救援组织。

为此,蒋怡李要求每支救援小队在出动时必须拍摄救援照片,事后提供媒体报道。一开始,就连内部都有许多抵制和不理解。“他们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像作秀,偏离了公益的目的。但对于联盟而言,要寻找资金援助,就需要提供事例和证据。这是游戏规则。”

经过近一年的努力,“58-85”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逐渐扩大。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已有近200支救援队加盟,北京地区则包括绿野救援队、山岳救援队等9支救援队。“但各救援队保留自己的受理求救电话的渠道,联盟并没有统一的救援电话。”蒋怡李说,联盟只提供救援支持,不干涉救援工作。

变身吧,超人

用采访前夕,蒋怡李所经历的一天来作为全文的结尾吧。

2010年3月9日的傍晚,北京正在倒春寒,四处白雪皑皑。昆玉河畔的写字楼中,独自一人的蒋怡李终于关掉他已经盯了一天的电脑,收拾公文包,关闭全办公室的总电源,下班回家。临锁门前,他没有忘记抓了一把鱼食,洒向办公室正门口用砖块砌起来的一个大鱼池,里边二十多条锦鲤欢腾跳跃。

已是晚上8点,北京城完全被夜幕笼罩。一盏盏路灯在出租车窗上方掠过,车厢内光线昏暗,蒋怡李就势滑落梦乡――那份某著名葡萄酒厂的软件开发报告,已经折磨了他小半年,今天最后一次向客户全盘论证,最后的完善工作,刚才他也全部亲自动手修改完成,现在总算熬到大功告成了。

手机铃声响到第十声,蒋怡李终于被吵醒。是他熟识的一个救援队队长打来的:“赶紧启动你的救援平台吧,又有人在磨盘山出事了……”睡眼惺忪的蒋怡李猛一下惊醒,全身肌肉突然一振。从这一刻起,作为蒋怡李的他,暂时退居二线;作为“巴顿”的他,再次粉墨登场。

21:00到家,迅速打开电脑,首页即是他心爱的“58-85志愿救援平台”。此时网站已经有不少志愿救援者开始关注这个事情,并开始讨论救援行动的组织。蒋怡李找出磨盘山的各种资料――有地理意义上的,也有其他山友之前的经验和建议――收集起来,再根据需要传递给前方的一线救援队。果然,救援讨论中有的山友提出了他们最可能的迷失点。22:00,两支救援队自北京出发奔向磨盘山,在他的协调下,分别从前山与后山两个方向向上搜救。次日凌晨不到1点的时候,其中一支救援队打来报喜电话――被困山友全部营救完毕。蒋怡李长舒一口气,同时没有忘记迅速联络另一支救援队伍,请他们原路折返。4:30,他从沙发上的睡梦中挣扎着醒来,再次致电救援队,确认被困山友已顺利回家,这才关掉电脑,向卧室走去。

最多还能睡4个小时了,4小时后,光明将重新洒满这个城市,他又要变回那个兢兢业业的IT公司总经理――蒋怡李。

后记

我和蒋怡李在5.12时已经认识,也曾亲眼看到他和马达、草帽、小马等一起行动,干练而高效,匆忙之中,也曾亲眼从视频中看见他所在的帐篷地动山摇。由于大家都在忙救灾,我并未有机会和他深聊。地震后陆续访问他多次,他都不愿意接受访问,重复说:不要谈我,真正做成事情的是联盟是全体,我没有起过什么作用。直到去年底大家因公益事业再度聚会,软磨硬泡下蒋怡李才勉强答应接受采访。于是,便有了这一篇文章。

当他尽可能轻描淡写地向我描述这一切时,我不期然想起一个家喻户晓的虚拟形象:白天在报社上班,很低调不起眼,偶尔还会被人欺负;当他人遇到危难时,他突然能变身成超级英雄挽救于万一。谁能想到,这样的“超人”在现实中的中国就有?平时并无任何不平凡之处,但一遇到危难却能马上变身,不怕危险,不为钱也不为名,浑如电影漫画中超人的现实版,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外穿红内裤,而这恐怕与个人品位相关。

蒋怡李是这样,参与联盟的那些救援小组成员们,也是这样。

也许我们该庆幸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存在――不在于他们救了多少人,而是哪怕在最黑暗的时刻,他们仍会让我们看到人性光辉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