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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谁与归”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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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本文通过分析“吾谁与归”中“归”的释义,认为“归”应训为“终、至”,“最终到达”。“与”在句中为介词,“跟……一起”。“吾谁与归(其谁与归)”的意思是:我还能和谁一起最终实现那至高的理想(探索到宇宙、人生的奥妙)呢?”

关键词:“吾谁与归” “归” “与” 介词 语气助词

“吾谁与归”为后人熟知多是由于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那句“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对于其中“与”的认识,历来众说纷纭。

一种观点认为“与”在句中作介词,“谁”为宾语前置。《礼记正义》孔颖达疏:“此处先世大夫死者既众,假令生而可作起,吾于众大夫之内,而谁最贤,可以与归?”人教版初中八年级语文《岳阳楼记》注解:“(如果)没有这种人,我同谁一道呢?微,没有。谁与归,就是‘与谁归’。归,归依。”“与”在这里作为介词,解释为“跟,同”。郭锡良《古代汉语》:“谁与:与谁”,“疑问句代词宾语前置”,“归:归从,汇聚在一起”。

另一种观点视“与”为语气助词,可省略。王引之《经传释词》“欤、与”条:“与,邪,辞也。此皆常语也。其在句中助语者:《礼记·檀弓》曰:‘谁与哭者?’又曰:‘死者如可作也,吾谁与归?’……家大人曰:‘与’,音馀。‘吾谁与归’,与‘谁与哭者’,文同一例,犹言吾将谁归也。”《古书虚字集释》“按‘与’字为疑问之词,或有于句中倒用者,如《礼记·檀弓》篇:‘谁与哭者?’即‘哭者谁欤?’”又“死者如可作也,吾谁与归?”即‘吾归谁欤’皆是也。”

陈建生《“吾谁与归”解》、余志朝《“吾谁与归”正诂》、朱声琦《郭锡良〈古代汉语〉(上)部分注释商兑》、富金壁《“其与能几何”与“吾谁与归”》等认为“与”应视为助词,同“欤”,无义,可省略。潘玉坤《句中虚词“与”及其相关句型》将“吾谁与归”和“其与能几何”“何……之与有”“安与知……”这几种先秦两汉文献中“与”的常用句型,着眼语言的系统性,梳理总结,认为这些句型中的“与”应作为虚词。

以上两种解释中,“与”的词义、词性不同,句子结构也不一样。“与”的释义困惑,很大程度上来自“归”字意义一直模棱两可,有的主张“归附、归依”,有的赞成“崇敬、仰慕”。学界认为“归”字的语义主要有两种:一是“归附,归向”,二是“景仰、崇敬”,如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归”解为后者,文献典籍中并未有新的例证。严格地说,此义应视为语义上的发挥,并不能视为“归”本身的意义。例如:

(1)赵文子与叔誉游于九原,文子曰:“死者若可作也,吾谁与归?叔誉曰:‘其阳处父乎?’文子曰:‘行植于晋国,不没其身,其智不足称也。’‘其舅犯乎?’文子曰:‘见利而不顾其君,其仁不足称也。我则随武子乎!利其君,不忘其身;谋其身,不遗其友。’晋人谓文子如人。”(《礼记·檀弓》)

(2)晋平公过九原而叹曰:“嗟乎!此地之蕴吾良臣多矣,若使死者起也,吾将谁与归乎?”(西汉·刘向《新序·杂事》)

(3)赞曰:君子重义,小人殉利。巢殒耆诛,其道即异。许、吕封驳,照耀黄扉。死而可作,吾谁与归?(《旧唐书·卷一百五十四》)

(4)非唐之刘宴会,吾谁与归?(宋·陆九渊《象山先生全集·刘宴知取予论》)

与“吾谁与归”类似的“其谁与归”:

(5)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宋·王安石《临川先生集·祭欧阳文忠公文》)

(6)瞻望城西,素旌来止。其谁与归?九原莫起。(明·归有光《震川先生集·祭唐虔伯文》)

(7)今年在扬州,闻公眉观察亦有一联云:“敬以持己,恕以接物,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生不交利,死不属子,九京可作,舍公其谁与归。”出语本《朱子》,对语本《檀弓》,则真足以传陶泉矣。(清·梁章钜《浪迹丛谈·俞陶泉都转》)

上述例文都谈到了“死者可作”“死者若起”这一共同话题。其中例(5)、例(6)为祭奠亡人之文,若为“崇敬、仰慕”,则逝者、生者皆可敬慕,又何来“死者可作”之感叹呢?

其实,“归”作“崇敬、仰慕”义,尽管不合逻辑,但确实可以省去关于“与”究竟是介词还是语助词的麻烦,但仔细观察如果“归”作“归附、归依”解,亦有不通之处。

(8)进退我生,游观所达,得贵为人,将在含理。含理之贵,惟神与交,幸有心灵,义无自恶,偶信天德,逝不上惭。欲使人沈来化,志符往哲,勿谓是赊,日凿斯密。著通此意,吾将忘老,如曰不然,其谁与归。(南朝·沈约《宋书·颜延之传》)

(9)嗟夫!今之人,知动之可以成功,不知非其时,动亦为凶;知静之可以立德,不知非其理,静亦为贼。大矣哉!动静之际,圣人其难之。先之则过时,后之则不及时。交养之间,不容毫厘。故老氏观妙,颜氏知几。噫!非二君子,吾谁与归。(唐·白居易《动静交相养赋》)

(10)然羲之《石牌帖》云:石脾入水即干,出水便湿;独活有风不动,无风独摇;又未可以意穷也。非至圣,吾谁与归?(南宋·陈郁《藏一话腴》)

(11)礼者,过不及之准也;抑之极,则矫而为扬之甚,势之必反也。垂及于女直、蒙古之世,鞭笞之,桎梏之,奴虏斥诟之;于是而有“者厮可恶”之恶声施于诏令,廷杖锁拏之酷政行于殿廷;三纲裂,人道毁,相反相激,害亦孔烈哉!三代之后,必欲取法焉,舍赵宋待臣之礼,其谁与归?(清·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十三·明帝》

此三处文献皆大段谈论事理、物理,丝毫未提及人事,缘何笔锋一转产生“无人可归”之感?例(6)《震川先生集·祭唐虔伯文》,唐虔伯与归有光确曾一道为著名的“张贞女事件”奔走呼号,但二人关系并非“归附、归依”。例(2),“良臣再起”,恐怕晋平公所表达的也不是要“归附”于他们。假使“归”的“归附、归依”义引申为“在一起”,比喻心灵上的志同道合,能否说得通呢?例(11)“舍赵宋待臣之礼,其谁与归?”既不能理解成“除了赵宋的礼法,还能归附于什么呢?”,也不能理解为“除了赵宋之礼,还能和什么在一起呢?”因为“其谁与归”并非是要“归顺”于赵宋礼法,而是要“取法”,参考、借鉴从而实现所要追求的至善至美之法。

赵文子九原对话的滥觞,从一开始就未提及“归”的指向,后人在用典时也照搬全收,因而造成了无尽的争论。但好在仍有极少数例子给我们提供了线索,指明例(11)“归”指的是“创制符合仁政的礼法”。

(12)两都陷没,晋室垂尽,所留遗者,惟南阳琅琊二王,同居征镇,欲求继绝,舍二王其谁与归?(民国·蔡东藩《两晋演义》)

《论语·尧曰》:“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邢昺疏:“贤者当世祀,为人非理绝之者,则求其子孙使复继之。”“继绝世”也作“继绝”。这里很容易译成“除了这二王还能归附谁呢”,但联系上下文,可知并不存在哪一方归附哪一方,而是“除了这二王还能跟谁一起最终实现我们的目标呢?”即“求继绝”,延续快要断绝的世族命脉。

纵观“吾谁与归(其谁与归)”的语境,无一例外,具备以下几个特征:a.作者在现实环境中屡受挫折、失意惆怅。不论是慨叹人才凋零,还是自身时运不济,皆为逆境触发的感慨。b.言者心情沉重,语气程度甚于平时。从“嗟乎!“嗟夫!”“噫!”“害亦孔烈哉!”可见一斑。c.提及的人物多为逝者,非生者。正是由于现实环境的残酷异常,同路乏人,才会不切实际希冀“死者可作”,渴盼能有同道中人与之前行。d.都在谈论事理,而非谈论某人。e.“吾谁与归(其谁与归)”提及的人和事无论是否得到公认,都笼罩了“至圣”“至善”的色彩。环境残酷之至,心情沉痛之至,内心所最钦佩的人和事,这几种特征都反映了共同语义“终极、至高”。而这得益于“归”,因为“归”本身即含有“最终、终结”的语意。

因此,“归”训为“终,至”“最终到达、最终实现”,则一切疑惑迎刃而解。“吾谁与归”意思就是“还能和谁一起最终实现那至高的理想(探索到宇宙、人生的奥妙)呢?”张盛桥、熊细滚《古代汉语》第二章“选词概述”,“归”字,义项④“最后回到某一地点,《周易·系辞》:‘天下同归而殊涂’”。这里“归”与“吾谁与归(其谁与归)”意义相同,比喻实现至高的理想,即中国传统文化中志士仁人上下求索的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至理。《助字辨略》:“《后汉书·袁术传》‘虽假符僭称,归将安所取容哉’。‘归’,终竟之辞”。《吕氏春秋·慎大览·顺说》:“以之所归”,高诱注:“归,终也”。《经义述闻·通说上·归》宣十一年传:以讨召诸侯而以贪归之。归,亦终也。

“归”本义为女子出嫁。《说文解字注》:“《公羊传》《毛传》皆云:‘妇人谓嫁“归”’。此非妇人假归名。乃凡还家者假妇嫁之名也。从止,妇省。当云从妇止,妇省。”《易·渐》:“女归,吉”,孔颖达疏“女人生有外成之义,以夫为家,故谓嫁曰归也”。《公羊传·隐公二年》:“妇人生以父母为家,嫁以夫为家,故谓嫁曰归”。由本义推广为“回家”。由“回家”引申为“返回某个地方”,继而引申为“归附、归依”。同时,由“返回”又引申出“人死”。道家主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等,认为生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反复过程,就像“女人生有外成之义,以夫为家”,人的最终归宿是起始的地方。《尔雅·释训》:“归,鬼之为言归也。”郝懿行义疏:“生,寄也;死,归也。”李白《拟古》之九:“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到达生命的终点,就是回到起点。由“人死”引申出了“最终到达”。也正由于“归”的指向具有“终极”的涵义,连带提及的人和事,也具有了“至高”的色彩。

如上所述,所有模棱两可、佶屈聱牙的语句,便都可以通读了。(较长的例子只截取一部分翻译,引用相同语句的例子不重复作解。)

(13)文子曰:“死者若可作也,吾谁与归?”(《礼记·檀弓》)

译文:如果死者能死而复生,我会跟谁一起最终找到治国治家的方法呢?

(14)晋平公过九原而叹曰:‘嗟乎!此地之蕴吾良臣多矣,若使死者起也,吾将谁与归乎?’”《新序·杂事》

译文:晋平公途径九原故地叹道:“唉!这里葬着我朝众多良臣,如让死者再生,我将会跟谁一起最终使晋国实现霸业呢?”

(15)赞曰:君子重义,小人殉利。巢殒耆诛,其道即异。许、吕封驳,照耀黄扉。死而可作,吾谁与归?(《旧唐书·卷一百五十四》)

译文:称赞道:君子看重义,小人为了利不惜牺牲生命。孔巢父为国献身,柏耆为利而被诛杀,他们选择的道路不同。许孟容、吕元膺不避安危,直言敢谏,其言行将光耀史册。如果逝者再生,我辈会跟谁一起最终探索到为人臣子的处事之理呢?

(16)非唐之刘宴会,吾谁与归?(宋·陆九渊《象山先生全集·刘宴知取予论》)

译文:除了唐朝的刘宴,我还能跟谁一起探索到取予的道理呢?

(17)故老氏观妙,颜氏知几。噫!非二君子,吾谁与归。(唐·白居易《动静交相养赋》)

译文:除了这两位圣人,我还能和谁一起探索到那动静养生的奥妙呢?(按:同上)

(18)非至圣,吾谁与归?(南宋·陈郁《藏一话腴》)

译文:除了至圣,我还能和谁一起探索到天地间玄妙的道理呢?(按:同上)

(19)著通此意,吾将忘老,如曰不然,其谁与归。(南朝·沈约《宋书·颜延之传》)

译文:若通晓了这个道理,我会忘了自己正在老去(比喻乐而忘忧),而如果说还不能明了,我又能和谁一起最终探求到这些道理呢?

(20)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宋·王安石《临川先生集·祭欧阳文忠公文》)

译文:站在风中思绪纷飞,所不能释怀的是:想到您已经不能再见到了,还能和谁一起最终探索到治理天下的道理呢?

(21)瞻望城西,素旌来止。其谁与归?九原莫起。(明·归有光《震川先生集·祭唐虔伯文》)

译文:远望城西,吊唁先生的旗帜来来往往。还有跟谁一起最终探索到修身治学的道理呢?逝者不能再生啊。

(22)三代之后,必欲取法焉,舍赵宋待臣之礼,其谁与归?(清·王夫之《读通鉴论·卷十三·明帝》

译文:夏商周以后,如果一定要师法哪个,则除了宋朝对待臣子的礼法,还能借鉴什么最终创制至善至美的礼法呢?(此处以物拟人,“与”随文曲折,译为“借鉴”)

(23)两都陷没,晋室垂尽,所留遗者,惟南阳琅琊二王,同居征镇,欲求继绝,舍二王其谁与归?(民国·蔡东藩《两晋演义》)

译文:两都城陷落,晋宗室已将近灭亡,遗留下来的,只有南阳、琅琊二王还在驻守城镇,征讨四方,想要延续将断绝的王朝命脉,除了这二王最终还能跟谁一起实现呢?

对象为逝者的文例,都是用比喻的修辞手法,表明自己处境孤独,无人作伴,只有这些先贤的思想能与自己的心灵为友。

主张“归”作“归附、归依”,往往自相矛盾。人教版初中语文课文注释和郭锡良等《古代汉语》都认为:“与”作介词为“和”,“谁与归,就是‘与谁归’”,“归”即“归从,汇聚在一起”。这种解释反映了句子大意,但逐字逐句考察,则前后矛盾凸显。若“归”为“归附、归依”,则“与”不能为介词,而是语气助词;若“与”为介词,则“归”不能训为“归依”。如果这二者共存,这句话便翻译成“如果没有这种人,我和谁归依呢?”显然语意不通。

因此“归”应解释成“最终到达”“最终实现”,“归”之意明确,则“与”显然应为介词,表示“跟……一起”。需要指出的是,“与”在此处也不可能是连词,因为说话者和提到的人事为主从关系,非并列关系。

“与”作语气助词,通常放在句末。

(24)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论语·学而》)

(25)抑与之与?(前一个“与”为实意动词,后一个为语气词。)(同上)

(26)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同上)

(27)唯求则非邦也与?(《论语·先进》)

(28)长沮曰:“彼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论语·微子》)

(29)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孟子·万章上》)

“与”作句中语气词的情况极少,且有规律。

(30)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论语·公冶长》)

(31)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同上)

句中“与”都在介词结构之后,而“吾谁与归(其谁与归)”的句子结构不符合这一规律。

王念孙《读书杂志》以及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等认为:“‘吾谁与归’,与‘谁与哭者’,文同一例,犹言吾将谁归也。”实质上此二者属不同文例,对此已有学者做过阐述。

还有一些学者将“其与几何”“何……之与有”“安与知……”等含有“与”的常用短语放在一起探讨,认为句子结构相似,所以“与”的用法相同,其实也不然。因为只有当“吾谁与归(其谁与归)”中的“与”作语气助词讲时,这几种用法的句子结构才相似;况且判断词义必须结合文意,不能单凭句法结构。若“与”作语气助词,则“其谁与归”即“其谁归”。“归”只能解释成“归附、归依”“一道”或者“崇敬、仰慕”,“其谁归”即“还能归附谁呢?”或“还能仰慕谁呢?”。这都是说不通的。后一种不再赘述,这里只重申为何否定前一种解释。“归附、归依”放在句中,句子逻辑混乱,如例(14)和例(22)。甚至还有例句无任何铺垫,就出现了“吾谁与归”,如例(19),“归附”从何谈起?考察其它例子,尽管作“归依”或者“一道”讲显得突兀、模棱两可,大致还能符合文意,但仍然存在理解障碍。这一障碍就是这类语境的所有主题都在围绕某种事理进行探讨,而不是某人。取予之道、动静养身之道、出世入世之道、做臣子之道、为人处事之道、宇宙万物之理、礼法之道、救亡图存之道,皆不为谈人,而为议事。“和某人在一起”与主题毫无关系,让人如堕云雾。赵文子叔誉的九原对话,评价阳处父‘行植于晋国,不没其身,其智不足称’,评价舅犯‘见利而不顾其君,其仁不足称”,赞同随武子“利其君,不忘其身;谋其身,不遗其友”。其实,赵文子并非为了说隋武子,而是要表明自己所向往、主张的处世之道,不过是借评议前辈委婉地表明自己罢了。《岳阳楼记》也是如此,谈“古仁人”,是想借“古仁人”来表明自己对境遇变迁、出世入世的态度: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不会因为自身遭遇而“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仍然会以入世之心,忘却自己的喜忧,为民谋福祉。其他例子皆是如此。把握全文的主旨,才能尽量避免断章取义引起的误解。

文献中还有一例,也能证明“与”在“吾谁与归”中为介词,应该解释为“跟……一起”。例如:

(32)王太尉曰:“见裴令公精明朗然,笼盖人上,非凡识也。若死而可作,当与之同归。”或云王戎语。礼记曰:赵文子与叔誉观于九原,文子曰:‘死者如可作也,吾谁与归?’郑玄曰:“作,起也。”(《世说新语笺疏·赏誉第八》

“吾谁与归”在后世成为“与之同归”,大概去古未远的人们较今人更明晓此典故的真正意义。

综上所述,“吾谁与归(其谁与归)”中的“归”应训为“最终到达”。“吾谁与归”是用比喻的手法抒发内心的感叹,字面直译“到达心灵所梦想的地方”,随文意译,具体说来就是“探索到那些事理的奥妙”,或者说“实现那最终的目标”。“归”的指向,同“天下同归而殊途”一样,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通常不明说,其实不言而喻,指的就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士大夫阶层所向往的远景,诸如天下大同、美政、为人处事的和谐等等。“吾谁与归”即为“我还能和谁一起最终实现那至高的理想(探索到宇宙、人生的奥妙)呢?”。《岳阳楼记》中的“噫!微斯人,吾谁与归!”便可翻译成“唉!除了这些人,我还能和谁一起最终探索到境遇变迁时应持有的至善至美的处事态度呢?”作者通过探求“古仁人”之心,反复琢磨,确实找到了符合自己人生观的至善之道,那便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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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珮聪 广州大学人文学院 5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