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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亦有德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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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酒德,或者说酒品,很大程度可以和人品相提并论的,酒品即人品。几乎是从产生了喝酒的念头的那一刻开始,酒德就出现在大脑中并束缚人的行为了。及至端起酒杯抿第一口或者海饮第一碗,至兴致勃发,至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步步都需要酒德来规范。

喝酒有节制

喝酒时的第一美德,是有度,有节制,不滥饮无度。“酒逢知己千杯少”、“日日须饮三百杯”都是文学家的忽悠,千万别上当了。到底能喝多少,还是心里有数,手里管住自己比较好,端起酒杯就停不下,滥饮滥醉历来是酒家最遭鄙视的恶劣德行。自己的度到底在哪里?没有具体规定,全看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人千杯不醉,有人滴酒脸红,至于能不能管住自己,全看一个虚无缥缈的“酒德”了。

饮酒有节制是最早被确立的酒德。早在周代,甚至朝廷专设了一个监督人们饮酒适度的官职“萍氏”。鉴于官方的强大力量,适度饮酒早早就刻印于酒徒们的骨头里了。当上个世纪80年代的人们向“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的风气告别时,并不是迈向了酒文化发展的更高阶段,而只是回归老祖宗门下罢了。

前秦时,国君苻坚和群臣狂饮,还委派了监酒官,监督大家都喝到酩酊大醉为止。正直的秘书侍郎赵整看不下去了,他博闻强记,善写书谏,最大的特色是用唱歌的方式劝谏,常能收到很好的效果。这一次,赵整又唱了首歌:“地列酒泉,天垂酒旗。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以此言之,前危后则。”古人劝谏,多以更古的人为例,赵整也不例外,一下子就古到了夏桀商纣的时代。苻坚也不愧是明君,面对这样的谏书,不但不降罪,还让赵整写下来,作为饮酒的戒辞,此后宴饮群臣最多不超过三爵。

明代袁宏道则更全面地表达了饮酒如何有度,不一样的情况不一样的规矩:饮酒高兴时应有节制,饮酒疲劳时应安静休息,饮酒倦怠时应说笑话,饮酒有礼法制约时要态度潇洒,饮酒乱性时要用礼法规矩约束自己,和新交的朋友饮酒应该雅静真诚,和圈外的杂客饮酒则要退出。文章写得理性逻辑,喝到高兴了能不能有节制,就看个人修为了。

劝人饮酒不强求

自己喝得高兴就要别人喝得更多,胡搅蛮缠,步步紧逼,层层加码,必置人于大醉而后快,还振振有词:“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这种行为简直堪比虐待狂。

古人说的雅,只用一个“俗”字概括。清代的阮葵生说得直率:君子饮酒,讲的是真性情,文人儒雅,要的是好风致,只有市井低俗之人,以虐待为慷慨,以大醉为欢乐,效仿这种陋习的,必定是无礼无义不读书的人。

历来人们写了劝酒诗又写劝酒歌。白居易的劝酒诗写得名留千古:“劝君一杯君莫辞,为君两杯君莫疑,劝君三杯君始知。面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白兔赤鸟相趁走。身后堆金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让对方多喝几杯已经不是白老先生劝酒的目的所在了,他要抒发的,是“面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的酒徒心情,和“身后堆金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的终极洒脱。白居易“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每日只以酒茶为伴,得了“适饮”的美名,适饮者,终不会强劝人进酒。

酒后亦需德

喝多了还能管住自己的人不多,酒后失态才是寻常。

武则天晚年时,宠信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封张易之为恒国公,张昌宗为邺国公,专擅朝政,时间长了,民间就流传着一句话:“张公吃酒李公醉。”意思是张氏兄弟成了酒席的座上宾,李唐王室却被丢在一旁,张氏兄弟喝了酒,受影响的是王室,代人受过的悲剧主人公,没有比皇皇唐王更大的了。

张公吃酒李公醉,没有随着唐王室的崩塌而消逝。宋代范正敏在《遇斋闲览》里记载了一个故事。才子郭性格幽默豪爽。一天晚上出门,碰见一个醉汉,这醉汉的酒德就差了点,耍酒疯,抓住郭就打。正好巡夜的人过来了,盘问两人到底怎么回事。醉汉恶人先告状,指着郭说:“这人一定是喝醉了,竟然往我身上撞!”巡夜人不由分说,就把郭关了一夜。第二天,太守升堂审案,怒斥郭:“你一个读书人,喝醉了跑到大街上惹是生非,成何体统?”郭只能苦笑着说:“这真是‘张公吃酒李公醉’啊!”太守也是爱才,罚他仅以《张公吃酒李公醉》为题作一首赋。郭出口成章:“事有不可测,人当防未然。何张公之饮也,乃李老之醉焉?清河丈人方肆杯盘之乐,陇西公子俄遭酩酊之愆!”太守被逗乐了,当场释放了郭。

这个醉汉只是诬陷了郭,没有给自己招来祸事。西汉吕氏的一个醉汉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西汉刘邦死后,吕后专权,汉室天下面临姓刘还是姓吕的选择。王族的一个青年,叫刘章的,年少有才,二十岁时就被吕后封为朱虚侯,又娶了吕氏的姑娘为妻,但是,他看不惯吕氏越权,总想找个机会警告一下。有一次,吕后请诸臣喝酒,命刘章为监酒官,刘章觉得机会来了,说:“我出身将门,请允许我以军法行令。”酒酣耳热之际,一个吕氏家族的人实在醉得受不了了,想逃出去,被刘章发现,一剑刺死了。吕后气坏了,可是酒桌上,酒监为大,她也没法拿刘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