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轶事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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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某为力所苦

戚某是乾隆时的农家子弟，从小身体瘦弱，与其他孩子玩总是要输给别人，所以下决心专心习武。河间一带常有许多剑客来往，戚某有空便跟随他们四处跑，长大以后功夫渐渐地有了名。

一天，戚某遇见一位和尚拿着食钵向他要饭。他扬手把钵打落在地，反而骂那和尚不长眼睛冒犯行人，不知道躲避。和尚笑而不答。戚某动了气，打那和尚。和尚一动不动，戚某反被弹回好几步，这一下他才知道这和尚功夫深，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经过询问，他知道和尚从少林寺来，身怀少林武功。戚某于是投奔少林寺，学了几年，自己又认为学到功夫了。

又一天，戚某游历到塞外，见到一个能徒手与熊格斗的人，凡是跟他比武的不是断头就是折断肋骨。戚某甚是惊讶，试着去比武，结果让人提起来扔到了山涧里。他返回到少林寺去请教师傅，师傅说：“要说力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教你练力已经到了千百斤之重，靠人本身已算到头了。如果有比这还厉害的，像古时人所说的拔山扛鼎之人，那绝对是得天独厚的，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啊！”戚某听后连忙问师傅：“这么说来，就没有达到超过他的方法了?”师傅说：“有，如果能练得吞气，那就会更进一步。但这种功夫我却不懂。你想要学，就得游遍名山大川，或许能遇上一位与众不同的人。”

戚某决然而去。先在襄汉一带游历，后又下夔巫，通过衡湘九凝，又从罗浮、滇黔进入巴蜀，仍然一无所获。之后出陇右到甘凉，听人说大青山有一位喇嘛，曾经在内廷呆过，一个人与数十个侍卫较技，随意抓起一人就像提了个婴儿一般，人称神力。戚某于是前去拜访，将来意说明，喇嘛推辞不出，谒拜几次都不见人影。他索性住到寺中不走了，喇嘛不得已，才召戚某见面。

喇嘛年纪已经很老了，坐在石台上，胡须垂胸，洁白如银丝，容貌古朴，走起路来蹒蹒跚跚，好像要摔倒一样。弟子送去饮食，举手去接，行动不慢又迟钝，似乎有羊角疯，戚某甚感疑惑。

喇嘛问来意，戚某一一述说。喇嘛说：“小事一桩，此术学来极容易，可是学到之后自己也就完了。不可学呀!我现在还后悔当初不该学此术，你为什么要步我的后尘呢?”戚某以为喇嘛故意说大话。就说：“弟子不远千里来此，想一睹大师龙象之力，并请求教我。大师若不吝赐教，虽死无恨!”喇嘛说：“你既然决心已定，我也不瞒你，你看我面容枯槁，整日坐着不动，就是怕以力带来祸害的缘故。你如果也是这样，将来就是想解除此术，也不可能啊厂戚某发誓决不后悔。

喇嘛慢慢站起来，在室内绕着走了几走，所踩踏的砖石全都粉碎了。又用手指去捅墙壁，就像锥子砂中一般，深达好几寸。戚某大惊。喇嘛指着山下一丛绿草说：“把它拔下来，服用三七二十一天，即使是蛟龙虎豹也挡不住你一挥手呀!可是须记住，服用后要杜绝。否则将不可救药。”

戚某拔了草，依照喇嘛的说法服用，一下子便说浑身像冒火一样难受，身手坚硬如同铁石，几天之后渐渐恢复如初，于是回到家中。走到陕西的时候，偶然觉得背痒，用手去搔，衣服忽地便碎裂成纸缕一样了。骑一匹健壮的骡子走路，屁股一用力，骡子的腰像被剪断一般，他心中不觉大吃一惊。赶骡子的失去骡子那里肯依，拉着他非让赔偿不可，一甩袖，竟把骡夫摔出十丈远。围观的人谁也不敢再靠近他，他借机溜了。一天走七八百里路，所踩过的木石都破裂，所端的饭碗都碎了，拿过的筷子也折了一双双。等到得家，衣服裤子都破光了，心里有些懊丧，知道喇嘛的话应验了。

到得家，一敲家门，连门带墙哗啦一声全塌了，把家人吓坏了。戚某自知这是由于他力气太大之故。他不敢靠近家人，夜里独居一榻，一侧身，炕塌了。等到天亮，向父母妻子痛哭流涕一番，辞别而去。他去找喇嘛解除此术，一去不返。

儿子长大了，颇想念父亲，于是到大青山中寻找。可这时的戚某已削发为喇嘛，跟大喇嘛一起住在寺里。戚某这样做，是因为他苦于既不能解除力术，又不能在尘世与亲人接近，自己害了自己。儿子考虑到父亲肯定不能回家了，只好自己返回家里。

（《清稗类钞》第六册陆教／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