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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马修炼着,栾树更清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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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起他担任黑豹乐队主唱的日子,他不多谈,只强调自己不再是歌手,只做幕后,“不想太有名”。“来到马场以后就两个字‘简单’,一切都简单。”

谈起1989年拥有、1995年失去的第一匹马,黑豹乐队前摇滚乐手栾树先生说:“时刻能记着。这是记一辈子的。”在他的描述中,那是一匹爱吃胡萝卜、脆苹果和方糖的黑色阿尔洛夫公马。栾树不断找词来形容它的迷人性格:“很强的责任心和荣誉感”,“特别好胜”又“特别的绅士,特别的柔情”,还有,“宽宏大量”。他给它起名叫“弓箭”。

“弹性特别好,动作也特别漂亮,‘啪’就飞出去了。”本来靠在沙发上的栾树坐直了,拉起一把虚拟的弓。

7月末的下午,雨刚停,很安静,空气中混合着泥土、水汽和青草的味道。这个靠近首都机场T2航站楼的马场占地200亩,深藏不露,在GPS上查不到,驾车的人只能按照栾树发来的200多字的短信,参照着“一个超市”、某个“环岛”拐弯或直行,再扬着尘土开进两排杨树夹着的窄小土路才到,一路很少看到人。飞机断续在上空划过。大约坐飞机时特意往下瞄过,“降落到一号楼的话右舷就可以看得清楚。三号楼得左舷。”他半开玩笑地说:“最清楚的时候,还能看见我们树上结的桃儿。”

栾树和他的朋友们把马场叫做“村儿”,他是“村长”。谈起“村儿”他神秘兮兮,“不知道的人就不知道,安安静静的。”“村民”中有企业家、律师、音乐人、电影人以及专业骑手。白天一块骑马,晚上喝酒、看书、串门,想干吗干吗。“村儿”还能达到一定程度的自给自足,种的菜都天然,“虫先吃,虫吃完了我们再吃”。某个“村民”还养了头奶牛,每天给全村十几户人供应新鲜牛奶。

当然,“村儿”里最宝贝的还是马。这个被英国王子安德鲁亲自颁发认证的4星级俱乐部,拥有80匹左右训练有素的纯血马、温血马、半血马及专供儿童骑乘的矮种马。白墙红顶的马房近百间,整洁通风。每间房都朝外开着窗,马儿们一个个探出脑袋。

栾树和“弓箭”的首次照面是在一个清晨。一岁的小马驹从车上下来后,在院子里跑了跑、吃吃草,然后径直跑到从头到尾盯着它看的栾树跟前。之后几年,他带它遛弯、训练,给它刷毛、喂食,看它长成一匹能与他建立“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强健公马。

栾树爱马,也曾经不止一次被马摔在地上,“到处都被踢过”,甚至碎了骨头。但在他心里,“马永远没有错误,错误都来源于人。”当人犯错误时,马会反过来帮衬人。

1997年全运会上,一匹叫“凯旋”的马就竭力帮过他。比赛项目是跳障碍,在面临一个单衡木时,栾树没把握好节奏,留给它加速的距离太短。他心里喊“坏了,坏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在“凯旋”耳边说:“come on,come on!”

“当时我和马直上直下,甩得特别高,”栾树左手往空中一挥,试图比划出那个他“想都想不到”的高度,“过去了,动作还没变形”。那场比赛,栾树拿到了对他后来获得全运会冠军至关重要的一个满分。“我那会儿水平到不了(冠军),它玩儿命帮我。”

故事前半段是情分和荣誉,后半段则关于病痛和死亡。栾树讲起来难受,不愿意描述“弓箭”离开的任何细节,只说“后来它病了”。是一种罕见的血液病。他神情黯淡,声音低了一些:“8岁、9岁的时候,最好的年龄。没有办法治。”

实施安乐死的那天,他没敢去看。马儿似乎也知道,“它不走,就在门口一直徘徊,它知道。我躲起来了。”他摇头,不再说下去。有差不多一年的样子,栾树缓不过劲儿来,不敢再养马,有时吃着吃着饭,眼泪就往下掉。

栾树沉默了一阵。同样的沉默出现在问起他离开黑豹乐队的来龙去脉时。1994年,他退出了黑豹乐队,决定去做职业骑手,参加比赛。他的解释是“人在同一时间很难做好两件事”。虽然离开了黑豹,但栾树并没有离开音乐。眼下,他正在为冯小刚的新贺岁片创作音乐。最近这10年,他担任过韩红、周晓鸥、那英、许巍等歌手的专辑或单曲制作人,并为《非诚勿扰2》、《雪豹》等影视剧创作主题曲。问起当年担任乐队主唱的日子,他不多谈,只强调自己不再是歌手,只做幕后,而且“不想太有名”。

按他的说法,音乐是一种生活方式,和马儿待在一起是另一种。“两个东西都需要节奏感和想象力,以及规范的技术训练。”

栾树住在城里和村里的时间对半分。需要休息和安宁的时候,他就过来住下,“在马上什么都不想了”。“实在是不行的时候”,他半夜驱车也得来,就算不骑马,待着也好。

“来到马场以后就两个字‘简单’,一切都简单。”

栾树跟马交流的方式是摸摸它喜欢的地方,耳朵后面、下巴、脖子、后背,等它舒服了,再跟它谈心:怎么样啊?“它会很放松。看到人就紧张的马肯定被虐待过。”

他为马冲人发过火,训练的时候工作人员惩罚马。“人做得不对。”能看出他真生气,现在提起还不高兴:“应该要合理的提醒,不是无理的惩罚。不能随便拿着鞭子打它。绝对不行。”就像一句话会伤到人一样,“你几秒钟的时间就把一个马的脑子给毁了。”

对于骑马者,他强调美德,“白马王子”这类的词他听不惯。“人千万别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物种就小看马。它什么不懂啊?当人具备了王子的美德之后,马自然而然就会很尊敬你。”

他总在说完马之后,加上一句,“人也是这样”。说完人后,又来一句:“跟马是一个道理。”被马修炼着,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改变了,那种改变源于“心里有了敬畏和爱”。“自然而然你自己也开心,也清澈了,也简单了。”

“弓箭”之后,栾树又碰上了一匹金栗色的温血小公马,自小养大,起名儿叫“快乐武士”。不少骑手直到挂靴都没能找到与自己“心心相印”的马,栾树说自己幸运。这匹马快到7岁了,从外形到脾气到性子,他都喜欢得不行。问起来,他藏不住笑,一直重复说“特别好,特别好”。“憨,”想了半天他找了这个词,“特别聪明,愿意工作,对工作认真。”他举了个例子,说别的公马训练时看到母马会走神,“它没有,工作就是工作”。

栾树去马房里把“武士”牵出来,美、高大、安静、不怕生人。它刚来马场时不这样,“弱小、缩着,像个小可怜似的,感觉一碰能倒”。“现在好了,”栾树说,“慢慢长大了也就知道没有人伤害它了。”

摄影师在马房拍照时,小马黏人,脑袋在栾树身上蹭不停。他假装嫌弃,轻推它一把:“站好啦,哪像一7岁小公马啊你。”他俩甚至玩起“不许动”游戏。“不许动!”小马真就定住,好几秒不晃脑袋。

拍完照,骑在马背上的栾树找摄影师要了根烟点了,准备跟小马去树荫下溜达一会儿。经过围栏时,不怎么发声的“武士”突然朝栏里一匹比它小点儿的金栗色母马高亢地嘶鸣了一声,“打招呼呢。”栾树说。

走了10米多远,栾树突然想起来了,指着栏里那匹小母马回头跟我们大喊着纠正:“这是它女儿。”

(感谢北京西坞乡村马术俱乐部提供拍摄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