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追随的那个“百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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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景致无非就是这样,它就那么默默伫立在那,没有任何情感。诗人看了,它就成了她,柔美而温婉;兵家看了,它就成了他,果敢而坚毅。根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行者无疆,思想无疆,于是一个个都被余秋雨先生以细腻的笔触点活,有了自己的生命。

读完这本书,我并没有对途中的那些景致产生兴趣,而是尝试去想象一个背影在黄昏下慢慢拉长,最终走向天边,融进晚霞。先生脚尖触碰过黄土,沙丘,险滩,城下,以最原始的方式向大自然致敬,每一处都是莫名的感动。我实在不愿去想奔驰在青山绿水间的汽车,它打破了原始的那份静态美。不愿看着丛林中种着一排排突兀的钢筋水泥,那样太冷,我无法消受。总的来说,先生还是做到了古人之风,一双鞋,一袋干粮,一个人踏上路途。

每到一处地方,先生总是会对当地文化有所感触,或褒或贬。可惜我去过的地方不多,只能在书外看着。可是文化之旅,为何称其苦旅,是路程之远的苦还是……我百思不得其解。读着读着,突然在字里行间意识到所谓的苦,在于在现代城市中对古代文明的苦苦追随。天一阁历经数百年,傲然挺立,先生所看到的当然不仅仅是一座楼阁而已,还有“钱秀芸小姐哀怨地仰望终生而未能登上的楼板,黄宗羲先生小心翼翼地踩踏过的楼板……”,当然了,还有偷儿吐出的一大堆枣核。莞尔之际不禁感叹先生目光灼灼,穿过现代的伪装直刺古时的文化血脉,这是最为难能可贵的了。突然想起陈凯歌导演的作品《百花深处》,讲述的是古文明同现代文明的碰撞,而现代人早已迷失在钢筋水泥制成的迷宫里,动弹不得。影片中那个看似疯癫内心却比谁都明亮的主人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朴实的行为唤醒了搬家公司那些凡夫俗子沉睡的心―那屋檐下的铃响起,他们才愕然醒来,有了一丝知觉,慢慢发现世界最原始的美妙……自此,在我心中,“百花深处”便成了古代文明在现代的完美遗迹。惊讶地发现先生与那个主人公是最该惺惺相惜的了。在纷繁复杂的现代文明中,他们都没有迷失自我。先生借着授课的机会,游历大江南北。下课之后,却不愿流连于觥筹交错,令人不解地匆匆逃离,坚持去一些最原始的地方,追随他的“百花深处”。

先生步履缓缓,从大西北走到江南,到了杭州。杭州人总是有着一份无法理解的自信与悠闲,品着醋鱼莼菜,伴着悠悠碧波,夹杂龙井沁人心脾的香气,眺望远方,雷峰夕照,一切在泼墨山水中浑然天成。杭州人最引以为傲的自然就是西湖,到了杭州,没有不评说西湖的道理。先生踌躇半天,终究还是提起了沉重的笔。出乎意料,对于我最为熟悉的西湖,先生似乎有不一样的见解。“奇怪的是,这个湖游得再多,也不能在心中真切起来。”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竟然带给他疏离感。“盛大到了飘渺”是先生对西湖的评价,西湖就像是一个梦,真实到了虚幻。

西湖是杭州的中心地带,边上自然遍布商业圈。西湖边又名胜众多,是宗教交集处,“再避世的,也不能忘情于这里的热闹;再苦寂的,也要分享这里的一角秀色”,这么一来,炫目的商品夹杂着历史的风尘模糊了先生的眼。听说了雷峰夕照,先生想去雷峰塔看看吧,却又不敢,因为现代的触角早已布满那里,它埋下地雷,一触即发。我并不是在抨击什么,只是追古伤怀有时却能给人们深刻的反省:我们在红灯绿酒中是否丢失了那份最原始最真实的感动,我们心中的“百花深处”是否早已埋得太深太深?

我曾带着王勃的诗和满心憧憬来到南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等到参观滕王阁的那天。阁外小河汩汩流淌,与“槛外长江空自流”的气势相比似乎差了很多,可是闭上眼睛慢慢幻想,感觉就来了。身边的聒噪黯淡下去,若有若无的水声被无限放大,那时的世界里只有我与那条河。突然意识到古人笔下的豪迈是三分真实,七分联想,怪不得余光中先生说李白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或许吧,亦真亦假才会有太虚般的美妙。而现代社会却显得太过逼仄,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当然也就留不下什么想象空间,人们对于彼此太熟悉,久而久之却渐行渐远。我们迷失在了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中,居然渐渐不习惯当面交谈而是乐于网上聊天,人与人之间变得隔膜而生疏,这就是我们追求的现代文明?我不得而知。

穿越时光,树影依旧婆娑,光线汇聚成一点,所有接受历史洗礼的部分都成了精华,我们却在逼仄的现代文明中,迷失了自己。我们像井底之蛙拼命地想跳出井,拼命地追随高科技,丢失了一些最古老、传统的文化,可惜井壁太滑,我们总是跳一步滑两步,头顶那片天空越来越小,视野也更加狭窄。所谓的文明,反而是渐行渐远。

可先生是清醒的,他慢慢走着,娓娓道来,想象、追随他心中的彼岸―“百花深处”。他愿逆流而上,相信彼岸总是在水一方。我站在书外,俯身倾听。闭上眼睛,脑海中晃着无边的黄土,沙漠中的一泓清泉,险峻的高山,江南小镇,晚上静静流淌的河和破旧的船,孤寂的诗情画意和那绽放在宣纸上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