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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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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病了,病得很重,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她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男人总是在晚上才能过来陪她――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虽然起早贪黑的收入不高,那点收入对于女人治病杯水车薪,可他依然不敢放弃。

男人来了之后,会把女人搀离病床,到走廊去溜达一会儿。二十几米长的走廊,中间需要多次停顿。走到尽头,可以望见马路对面的楼群,别人家中一盏盏暖暖的灯,在暮色中忽闪忽闪眨着眼睛。女人喘着粗气,目光里满是羡慕。

什么时候能回家呢?她不止一次问男人。男人就把她揽在怀里,脸上露出轻松的笑,他说快了,南城那套两居我又去看过,等你病好的时候,没准儿咱就能买下来。

女人听了,心里总是将信将疑。她信的是自己,身子越来越弱,作为病人的体验最直接;她不信的是男人,她想,男人所显露的轻松,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可男人脸上又真的没有一丝忧愁,而是始终挂满笑意。每天早上,急急忙忙上班前,他会刮女人的鼻子,说傻丫头等我回来啊。说完就如同一阵风,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

女人喜欢照镜子,即便病中的女人,同样不会丧失这种天性。可如今,看着镜中那张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庞,她喃喃自语:你的傻丫头,今后怕是陪不了你。

有一天,男人来时,手上多了个数码相机。他打开浏览窗口,说给你看看那小两居的户型,接着又掏出一个本子来,想装修成啥风格?全给我记在上面,等你出院,咱先来个乔迁之喜,要让你重做一回新娘,然后给我生儿子。

多年的梦想,仿佛触手可及。之后的日子里,女人开心了许多。每当闲暇,她就会靠在床头,在本子上写呀画呀,涂来抹去。男人几次忍不住要看,她都坚定地摇头,不行,还没最后想好呢。

每天,她继续写呀画呀,而她的身体,也在每天继续虚弱下去。

一天,男人中午就被紧急叫回了医院。病房里,女人让男人扶自己坐起来,靠上男人宽厚的肩膀,她甜甜地一笑,将本子轻轻打开。她说,你看,这是夫妻卧室,记着用粉红色的窗帘,要有新房的味道,床对面记着安有线,你最喜欢晚上看武打片;儿童间墙面得刷成彩色,书上说,对孩子智力发育有利……

男人泪流满面,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攥着女人的手。那手,正在渐渐变得冰凉。

男人守着空空的病床,独自坐了一夜。他痛恨自己,没有让女人生前享一天福,就连一套南城的小两居,也只能是编织出来的美丽谎言。

收拾遗物时,男人再次打开了那个本子。

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女人写道:我曾用二十五年的时间,等待你的出现。这次我要独自远行,我答应你,到那边还要等你再来。前提是你要答应我,先在这个世上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