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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丛文的婚姻一开始只是一种“交差”,是剩女和剩男的无奈选择。所以,它脆弱得经不起任何打击,以至于结婚才半年我就做好了离婚的最坏打算。然而,婆婆的一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我们不敢保证能嫁给自己爱的人,但我们可以努力爱上自己嫁的人。在我们爱上彼此后,我们给迟来的爱情举办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仪式……
“被爱”惯了,婚后竟不知如何去爱
2008年8月18日,我和丛文以30岁的“高龄”步入婚姻的殿堂。从相亲到结婚,我们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原因很简单,我们已经被社会舆论与各自的父母逼到了将近崩溃的边缘。好在,彼此还算是各自相亲史上最为情投意合的那位。我们不约而同地拒绝搞什么婚礼庆典,而是选择了去海南三亚旅游。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对于我们来说,是十分尴尬的。我先洗了澡躺在床上,丛文洗完后,穿戴整齐地从浴室里出来,看着床上的我,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鼓足勇气钻进了被窝。没有两情相悦的激情澎湃,我感觉新婚之夜真像两个网友间的。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望着那个依然陌生的背影,我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一句话:没有爱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好在,肌肤之亲还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那七天我们玩得还算愉快。
结束蜜月回到庸常的生活,我们并不觉得结婚与单身有太大区别:周六周日一起做家务;有时结伴去我们各自的父母家;彼此谁有应酬,客气地给对方发个短信;偶尔谁有个大病小情的,我们也会关心地为对方求医问药;还有各种节日,我们会很精心地为对方挑选礼物……而对各自的私人空间,我们也极为尊重,甚至我们不曾追问彼此的过去曾经遇到过谁。
对于这种状态,我们是相当满意的,既结束了单身孤旅,也依然有着身心的自由。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那件事情发生时,我们才彻底明白:没有爱的婚姻真的是不道德的。
婚后第六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的第一直觉是,婚结就结了,但不能因为孩子失去自由、自取束缚。在这一点上,我与丛文不谋而合。
我们迫不及待地去做流产手术。
那天与我同时等在手术室外的,还有一位怀孕四个多月的准妈妈。她的子宫内长了肿瘤,拼命吸取营养,长得比胎儿还快,已经严重影响到胎儿的发育,不得不做引产手术。上手术台前,那位妈妈还在一直哭求医生:“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只要孩子可以活下来,我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大夫,孩子会不会很疼啊?”
我在那个妈妈悲切的哭声中,意识到自己的冷酷,母性也在那一瞬间萌发。尽管我腹中的并不是爱的结晶,但至少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与我骨肉相连的生命啊!
可是,冰冷的器械已在我身体里翻江倒海,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无爱的婚姻不仅是不道德的,甚至是可以谋财害命的!
一个小时后,我内心凄惶地走出手术室,身后传来那个妈妈高高低低的哭喊声。她的丈夫在手术室门口站着,满脸是泪。而丛文,正在看手机电子书,气定神闲,仿佛我只是进了一趟卫生间。
我委屈、难过、愤怒,除了流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丛文这才意识到我的难过。作为回报,他能想到的,就是在打车回家的路上,给我买了一台最新款的、价格不菲的诺基亚手机。回到家里,我把它狠狠地摔在床上,对丛文大喊:“我要跟你这个冷血动物离婚!”
他愣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我们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里,唯一的一次战争,且火力如此之猛,让他十分震惊。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丛文在几次试图和解未果后,便没有了声息,只是每天按时给我做一日三餐,并把水果、零食备齐送到房间来。但我仍然无法原谅他的冷血,一副誓要离婚的架势。
三天后,闻讯赶来的婆婆看到我房间里堆积的食物,对丛文破口大骂:“你怎么跟个畜生似的!你做的那些饭能吃吗?还给她吃水果,你知不知道这小月子比真正坐月子还重要,侍候不好是要落下终生病根儿的。”丛文替自己辩解:“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就不该知道!祸是你惹的,然后让她承担后果。你不是整天上那个破网吗?你不是说那个网无所不能吗?你不是说随便一搜什么都知道了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那可是你们的骨肉啊!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要是像你这么随便,你小子还能在这个世界上人五人六地活着吗?”
骂完了丛文,婆婆转身望着苍白憔悴的我,声泪俱下:“晓炎,妈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傻孩子,他混蛋,你怎么不知道给妈打个电话呢?”看着婆婆的眼泪,我倔强的内心一下子柔软了下来。看着她手脚不停地为我做小米粥,命令丛这做那,我突然间感觉到,这个曾被我视为陌生人的老太太跟我有关――原来,陌生人之间也会产生如此温暖而感人的亲情。再看那个被训得体无完肤的丛文,在百度上恶补了有关小产的常识后,整个人都有些蔫了。在他诚惶诚恐的态度里,我第一次真正去关注这小子的品质――这小子的心地还算善良。
也正是那温暖的感觉,让我有片刻间的醒悟:婚姻对于我和丛文来说,不应该是抵挡剩男剩女尴尬的外衣,而是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找一个心手相牵的人,慢慢变老。
那天晚上,我和丛文突然变成了两个乖孩子,静静地坐在婆婆的身边,听她讲那过去的事情――从她与公公的相识到如今白头偕老的全过程。虽然没有电视剧浪漫,但绝对比电视剧精彩感人。那是我和丛文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的正宗的爱的教育。作为独生子女,我们一直在被爱,但如何爱人,我们知之不多。那晚,婆婆走后,我和丛文结束了冷战状态,我们开始认真地反省我们的婚姻。
原来,爱是可以种植的
我们决定让对方爱上自己。既然已经做好了离婚的最坏打算,何不做相爱的最大努力呢?
那天晚饭后,我和丛文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个玩电脑、一个看电视,而是各拿出一张纸,在上面详细地罗列各自的爱好。结果发现,在网络游戏、看电影、运动这三项上我们志趣相投,当天晚上我们制订了一张夫唱妇随的业余爱好表:周一晚上我们一起玩网络游戏;每隔一周的周二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因为周二所有的影院票价打五折;每周双休日除了回家探望彼此的父母,我们拿出一天的时间做户外运动。
然而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第一天晚上玩游戏,我根本不是丛文的对手,十分钟后,实在忍无可忍的他开始对我恶语相向,“笨蛋”、“弱智”之类的人身攻击冒了出来,最后,不欢而散。
周二看电影时,他想看《阿凡达》,我则想看《花木兰》。最后,谁也无法说服谁,我们各自去了不同的放映厅,看了自己想看的电影。可想而知,从影院出来后,我们的心情并不愉悦。
还好,在参加羽毛球QQ群的大赛中,我脱颖而出,丛文却在第一场就败下阵来。我算是网络游
戏大战之耻,嘲笑他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最终,我和另外一名网友组成混双取得群里的冠军。聚餐时大家向我频频举杯,我从余光中注意到丛文闷闷不乐。为了加重他的不快,那天晚上,我故意逞能多喝了几杯……回到家,丛文粗暴地把我俩从QQ群里退了出来。若是以往,我会同他较真。但那天,我听之任之,心里有一些得意:嫉妒是爱意的初级阶段。
接下来的日子,我制造了许多让丛文吃醋的机会,比如搭男同事的车回家,比如那来来往往神神秘秘的短信,比如突然多起来的饭局,重要的是,我突然问对自己大方起来,买衣服买化妆品,还总在上班出门前认真地征求丛文的意见:“这件新衣服怎么样?”眼看丛文就要爆发了,一天黄昏,我在单位的QQ上给丛文留言:我和刘丹,无论在业务上还是为人上都旗鼓相当,可是,关键时刻,人家够媚,于是上位,难道女人闯世界就得靠这个吗?我想不通,为了这个位置我努力了那么久。
很快,我收到了丛文的回复:我请你去吃哈根达斯,把所有的不快都吃光。
我虽然已经开始流口水,但还是矫情了一下:算了吧,不升职已经是损失,还要拿咱家的钱去挥霍,太不划算了。
很长时间,没见到丛文的回复。15分钟后,他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大声地说:“走,老婆,我请你去吃哈根达斯。”然后,不顾几个同事诧异的目光,强行把我拉走。在公司的楼下,我责备他做事太粗鲁,他却大声而愉悦地跟我说:“我就是要让你们公司的同事看到,没被戴绿帽子的男人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那天,我们吃得很开心。当我夸张地感慨:“在这个公司升职无望,可能就意味着职场上的死刑!”丛文颇有英雄气概地说:“工作事小,失身事大。没工作,我可以养你。别说养你,就是你再帮咱家添个下一代,我也养得起。”丛文的话,令我很感动。
那天像往常一样,我们隔着半米的距离散步回家。我往丛文的身边靠了靠,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很快,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在与这个男人结婚七个月后,才真正了解了心动的感觉。我调皮地问他:“我能不能当众亲你?”丛文回道:“没人会阻拦你亲自己的老公。”那是我们第一次自发地亲密,而我们渐渐喜欢上了这种亲密的感觉。
而老天也给了我们一个更加亲密的机会。丛文患有痔疮,此时已发展到不得不做手术的地步。住院后,丛文很开明地表示,术后请护工。那天出了手术室,他没有看到护工,守在他身边的是我。当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身换衣、端屎端尿时,丛文的眼睛红了。他说:“晓炎,这活儿还是交给护工做吧!”我笑着对他说:“这可是咱家的隐私,怎么放心交给别人呢?”
七天后,丛文出院。那天,他认真地对我说:“晓炎,咱俩也算是患难夫妻了吧?”从此,再做家务,或者帮我打个洗脚水什么的,丛文不再有任何怨言。
就这样,我们渐渐找到了老夫老妻的感觉,可是,我和丛文有时会遗憾地认为,跟那些自由相爱的人相比,我们的婚恋少了些许浪漫,少了些许共同的回忆。直到那一天,我们不约而同地找到灵感――
2009年五一节,我和丛文参加了他表弟的婚礼。婚礼说不上奢华,但非常温馨,尤其是当新娘的父亲把新娘的手交到新郎的手上,两人在《婚礼进行曲》中携手前行时,丛文忽然抓住我的手说:“晓炎,咱们再结一次婚吧,给爱情一个名正言顺的仪式。”那一刻,我真想当众拥抱丛文。
可想而知,我们要举行婚礼这件事对于大家来说,是多么“雷人”的一个消息――结婚快一年了,居然要重新举办婚礼――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我和丛文非常坚决。
我们的婚礼还算环保,请来彼此的父母还有各自最好的朋友,只收祝福不收礼金。每一位来宾都发了言,且事先被要求讲述一段与新娘或新郎有关的故事。在那些或可笑或难忘的故事里,我和丛文第一次真切了解了对方。
而丛文母亲的发言最让我们落泪,她说:“我曾经无比担心,作为从小就被父母当作中心的独生子女,在被爱方面,他们拥有得太多,但在爱人方面,他们知之甚少。所以,尽管他们在去年成为夫妻,但没有夫妻间的关切体贴以及相依为命。可是,今天,我应邀参加他们的婚礼,先结婚后典礼固然出位,可是,如果没有爱,他们会如此别出心裁吗?如果没有爱,他们会给爱情一个如此不同凡响的仪式吗?所以今天,作为新郎的母亲,我要对我的儿子说一声,恭喜你,终于找到了你的爱情。我更要感谢,感谢晓炎用智慧赢得爱情。妈妈衷心地祝福你们,妈妈看好你们……”
那一天,笑声与掌声如潮,那一天,感动与激动相伴。那感觉真好,那份爱的隆重一直为每一个平淡的日子输送温暖与浪漫。丛文那晚得出一个结论:世界上最勇敢的事,就是和曾经不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