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茶风 游走景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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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洱市澜沧县的深山密林中，有一个叫芒景的布朗族村寨，由于山高路险，道路崎岖，过去一直鲜有人知。山寨像一块尚未开垦的处女地，保留着传统的布朗族文化。

20世纪90年代以来，古树普洱茶由于香气浓郁，滋味醇厚，种养生态自然，不施农药化肥逐渐受到热捧，芒景村以及相邻的景迈村由于坐落地分布有两万多亩的千年万亩古茶园，加之古茶园里品质优良的纯天然古茶林，以及布朗族祖先帕哎冷种茶、传茶的神奇传说，使得景迈、芒景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人人向往的普洱茶圣地。

昔日偏僻落后的山村目前已成为普洱市正在重点打造的普洱“绿三角”旅游的一个热点，一个既有传统浓郁的少数民族文化、民族古村落，又有千年古茶林的旅游景点。芒景村正在以日新月异的变化惊异着我们的认知，而在这过程中，保留至今的一些民族文化传统显得尤为珍贵。笔者多年对芒景布朗族村进行调查，被其古老的文化、淳朴的民风深深的吸引。

芒景村地处被称为布朗山的怒山山脉支系，是布朗族的主要居住区。在当地布朗族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帕哎冷带领他们辗转迁徙，到了这里，看到原始森林密布、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水源丰富、野兽成群、鸟语花香，山高得像要顶着天，认为这是一块宝地，就决定在这里开辟村寨，建立家园，繁衍发展。“芒景”地名得自傣语，“芒”是一定行政级别的村落群，“景”是城的意思，芒景即城子村，表明历史上芒景是具有一定行政地位的村落核心。布朗族称其为“完龙”（是中心大寨之意）。据当地史志记载，此地“高山深壑，绵亘数百里。所居天险，强弩毒药，为诸夷之最。”布朗族性情勇猛，奔放，至今男人们仍保留着刀不离身的习惯。如今，管辖着6个自然村的芒景仍然充满了梦幻般的神秘。

分布在原始森林里的千年万亩古茶园

惠民乡芒景村、景迈村周围全都是分布在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中成片成片的古茶林，这就是目前外界所熟知的景迈山千年万亩古茶园。在这里，森林与村落没有明确的界线，人们就生活在茶林中，空气里都飘散着茶叶的清香，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茶园还是村寨。据芒景缅寺木塔石碑上的傣文记载，景迈古茶园的种植始于傣历57年（公元696年），距今已有1300余年的历史。整个茶园分布在海拔1400米左右的山区，占地2.8万亩，实际采摘面积10003亩，古茶园与高大常绿阔叶林交错生长，古茶树为单株，株距2～4米，行距3～6米，古茶树直径多在0.1～0.3米，少数在0.3～0.5米，树高2～4米，为乔木树型，树态衰老，人为砍伐或干预茶树生长痕迹明显，多数茶树上长着“螃蟹脚”、石斛等多种寄生植物。其中最大的两株分别于1956年和1976年被砍和烧掉，现存最大的两株，1号古茶树树高4.3米，基部干径0.5米，树幅6.3米，离地0.55米处分出2枝；2号古茶树高5.6，基部干径0.4米，树幅5.8米，离地面0.77米处分出2枝。

由于景迈、芒景的古茶树多生长在原始森林中，与各种动物、植物伴生，森林中的枯枝落叶为茶树提供了天然的的有机肥，动物和昆虫的多样性可以清除茶树病虫害，因此景迈、芒景古茶从不施用农药、化肥，所生产的原始生态古茶品质优良，具有天然的蜜香味，回甘可口，滋味醇厚，具有特殊的保健功能。本地的布朗族、傣族老人长寿的较多，七八十岁的老人牙齿完好，眼明耳聪，记忆力好，还能参加生产劳动，生活自理能力强，这应该和常年饮用古茶有很大关系。

1994年，日本名古屋茶叶协会理事长、国际著名茶叶专家松下智先生来到景迈古茶园考察，把万亩古茶园赞誉为人类最早开发利用茶叶的珍贵的“茶树自然博物馆”，是中国的“国宝”。在景迈、芒景，多得数不清的古茶树年年吐着新绿，展现着勃勃生机。澜沧景迈芒景万亩古茶林对研究中国茶叶发展史，古代茶树栽培和管理、规模种植经营、茶叶贸易以及茶叶与民族关系等方面都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科研价值。

茶魂树

布朗族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同时他们也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在他们看来，万事万物都是有灵魂的。如果人得了病或者不顺利，他们就要给他叫魂拴线。每年谷子收@的季节，他们也要举行专门的叫谷魂仪式。只有把谷魂叫回家，第二年庄稼才会长得好，稻米才经吃，吃下去也才有营养。而作为他们农事活动中最重要的收入来源――茶树，也要祭拜茶魂，祭拜的对象就是茶魂树。

在芒景，家家都有古茶林。家家的古茶林中，都有一棵茶魂树。布朗族每开辟一块新茶园，都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日子，举行祭拜仪式后种下第一棵茶树，这棵茶树就成为这片茶园的茶魂树。有了茶魂树，就表明这块茶地有了灵魂，有了主人，任何人不得乱砍滥伐，不得栽种其他作物，不得随意采摘茶叶。而对管理承包的老茶园，每家都把茶地中最大的一棵茶树作为茶魂树。其标志就是在茶魂树的树根旁立一根顶端削尖的栗木神柱，旁边插一个竹供篮，有的还要栽上一棵金刚钻（仙人掌的一种）和一棵鸡蛋花。每年春茶采摘前，每家每户都要选择一个好日子到自家的茶魂树前进行祭拜。一般是由家中的男主人带上茶、米、饭、肉、菜、鲜花、水果、酒等祭品以及一对蜡条，在竹供篮里献祭，然后便念词祷告，大意是：今天是个好日子，主人来祭茶神，请天神、地神、山神、水神、火神、茶神保佑我们的祖先岩冷赐给的茶，它在我们布朗族中像金子一样宝贵。请茶神管好所有的茶树，在新的一年里不要有灾害，要多产茶叶。让我们布朗族过上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

祷告结束，在过去，要先把茶魂树上的茶叶采下来献给头人或佛爷，由头人或佛爷亲自进行加工，加工出的茶叶主要用作祭神的供品或向最高首领进贡的贡品。祭拜结束之后，各家才开始春茶的采摘。

具有芒景特色的“山龛茶祖节”

山龛节是芒景布朗族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起源于祖腊历（傣族的民间用历，也叫小历）新年，因此又叫“山龛比迈”（新年节）。“山龛”是巴利语Sangkhanta的音译，意思是年节。祖腊历新年是由太阳运行的位置确定的，每当太阳在黄道上运行到金牛宫时，新的一年就开始了。这时多半在祖腊历六月六日至七月六日之间，即清明节（农历三月五日）后十天左右，公历四月中旬。

由于受南传上座部佛教及傣族文化影响，芒景布朗族的节庆活动与傣族大致相同，但芒景布朗族在山龛节里又加入了祭祀祖先、茶魂的内容，因此又叫“山龛茶祖节”。

“山龛茶祖节”是芒景布朗族节日中最隆重和最盛大的节庆，一般过四天。第一天叫“宛梅”，是除夕。除夕和元旦之间的一（或两）天叫“宛瑙”，是老年和新年之间的“空日”。第三天叫“宛帕雅宛玛”，直译“日子之王到来之日”，即新年元旦。山龛节的正日是元旦。第四天叫“山龛阿百腊”，有“叫魂”或“禳灾祈福”之意，现也叫茶祖节。

祭祀茶祖的过程一般是这样：芒景村辖区6个村寨（在过去不止6个村寨，而是包括帕哎冷管辖下周围的25个村寨）的群众每户至少出一人，带着各家自己准备的贡品，到帕哎冷寺集中。所有人员到齐后，先在帕哎冷寺贡拜帕哎冷和七公主，然后所有人排成长队，在锣鼓队的带领下，前往帕哎冷曾经住过的岩冷山祭祀茶魂。岩冷山在芒景上寨的后面，地势很高。山顶上早已搭好一个临时的叫魂台。叫魂台由七根曼登树削成的“跌宛那”（神柱）支撑，每根神柱上都绑有一棵芭蕉树、一棵刚长出叶子的甘蔗，还绑有两节细竹筒，两头都用芭蕉叶包着，里面装有谷子和米。每一根神柱上都有一个竹贡篮。用芭蕉叶覆盖的叫魂台上共摆放着7只煮好的鸡、3堆酸茶和一瓶酒。据当地布朗族学者苏国文介绍，7只鸡代表7种叫魂和祭祀的对象，分别是腊（茶）、考（谷子）、色罕（森林）、埋来（地上的各种动物，包括有益的和有害的）、色跌（土地）、色别（防护林，指古茶林的界限）、色王（主管万物的总神）。参与祭祀的人员相继到齐后，便由布占念诵佛经叫魂，同时所有人手举点燃的蜡条，面对叫魂台跪拜。念完叫魂经后，在老人的带领下大家拿出自带的用芭蕉叶包裹的米饭，依次围着叫魂台向每一个供篮献供米饭，也有人直接往正中的供篮内放一些零钱。同时主持仪式的老人们把叫魂台上七只公鸡的腿骨扯下，准备看卦用。直到所有的人献供完毕，又由一个布朗族老人给大家念诵一首流传下来的古歌，内容主要是简单回顾帕哎冷带领这一支布朗族先民经过艰难的迁徙来到芒景这个美丽的地方，并带领大家种植茶叶的历程。最后说，今天是个吉祥的日子，所有布朗族的后人怀着对祖先无比崇敬与怀念的心情，杀上最好的大、小公鸡，摆上美味的酒席，无论你们（指部族祖先）在什么地方，都请你们回来，欢聚一堂，与后人共同欢度这一盛大的节日。在你们回到人间的这一难得的机会，所有布朗族后人求你们留下最吉祥、最有福气、最有财源、最有丰收、最有健康、最有力量、最有平安的好u卦！念诵结束，由老人带领所有人齐声呼唤祖先回来。叫魂仪式一结束，所有布朗族群众在象脚鼓和锣的配合下，围绕叫魂台跳起了欢快、豪迈的民族舞蹈，意与祖先共同欢庆！跳完舞，家家户户拿出自带的饭菜，席地而坐，吃起了热热闹闹的百家饭。同时，老人们要看每一只鸡的鸡卦，记下它的卦象，以期对一年的生产、生活有指导的作用。祭祀茶祖的仪式就此结束，芒景村的山龛茶祖节才算正式落下帷幕。

腌出来的茶叶以及“吃茶”习俗

由于长期生活在崇山峻岭之中，布朗族人有喜食昆虫、鱼虾的习惯，蝉酱、油炸花蜘蛛、竹鼠干巴等是布朗族的美味佳肴。还有一种少见的食物，那就是腌出来的酸茶，布朗族把它叫做“勉”，这种“勉” 过去主要用来作供品或祭祀时用。其做法是将鲜茶叶（一般是采老一点的）放入水中煮熟，沥干水汽后紧紧地塞进竹筒，用笋叶壳封上口。如果是家常食用的话，就在茶中加入盐、姜、辣椒等作料并搅拌均匀。如是做供品就不放作料。塞进竹筒后在阴凉处放置十来天，再埋入地下一个月后便可食用。酸茶既可以直接嚼食，也可入水煮汤或冲作冷饮。生嚼腌茶，其味微酸，甘甜生津。据说，过去布朗族歌手在唱歌前往往要含一点酸茶，这样唱上一晚上都不会嗓子哑。此种制茶及用茶方法，为布朗族所独有。

纵观各民族关于茶的起源传说，茶最初往往起源于药用或者食用，过去云南人往往不说“喝茶吗”？往往问的是“吃茶吗”？说明我们最早是直接食用茶叶的。而芒景布朗族便至今仍然保留着食用茶叶的习俗。

茶在布朗族的生活中作用很大。除了传说中祖先发现茶的药用价值而开始用茶及种茶，布朗族也把茶当菜吃。布朗族群众上山劳作时，一般不回家吃午饭，往往是带上点冷饭和盐巴、辣椒，吃饭时摘上一把茶叶蘸盐巴、辣椒当菜。在布朗族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上山不带饭可以，不带腊不行”（腊即布朗族对茶的称谓）。笔者在芒景调查时，也多次在村民家吃到凉拌茶、茶叶炒鸡蛋，都是用新鲜茶叶来做，味道很好！

而布朗族的特色茶――酸茶，便是从食用到饮用之间演变的一种茶。因为酸茶既可以嚼食，也可以含食和泡水饮用，正是茶叶从食用到饮用的一个过渡。

“螃蟹脚”

走进芒景古茶园，只见古木参天，生长在原始森林中的古茶树形态各异，古茶树上有一种叫做“螃蟹脚”的寄生植物（以形似螃蟹的脚而得名），由于是景迈芒景古茶园独有，在过去往往成为茶叶交易时证明茶产地的特殊标志。

由于“螃蟹脚”会危害茶树生长，过去茶农见到都要把它扯掉。而近年来，由于发现“螃蟹脚”具有清热解毒、降血压、血脂等独特的功效，被誉为“茶茸”，售价高达数千元一公斤，比茶叶价格还高。售价高了，采的人多了，“螃蟹脚”也就越来越少，因此反而成了一种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