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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处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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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异域撷英”专栏中,我将向大家介绍一系列澳大利亚的摄影师和他们的作品。这些作品的共同特点是专注于“澳大利亚摄影的艺术性”,或称为“艺术摄影”。

在我看来,所有的摄影师都是视觉语言的传播者,并且在本质上,是视觉艺术家。为了向读者呈上更精彩的影像和文字,我将目标锁定在创意摄影上,因为在其中,摄影师更多的是积极的参与者,而不是“隐形”的旁观者。

除去占总人口比例较小的原住民群体,澳大利亚其实是一个移民国家,移民群体来自世界各地。当我在20世纪90年代刚来到澳大利亚的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里文化的多样性。在这个专栏中,我希望能够尽量反映这一点,也包括摄影师们创作方式的多样性。希望每个月都能给读者带来惊喜。

波利科尼·帕帕佩特罗是一位艺术家,也是一位母亲。她将她作为母亲的生活历程直接与艺术实践交织在一起,先后让她的大女儿奥林匹亚和儿子所罗门成为她艺术实践的合作者,将孩子的想象力直接注入成人的艺术世界中。

基于19世纪元素设计的一系列舞会面具,成为她第一组摄影作品《幻境》(Phantomwise,源自《爱丽丝梦游奇镜》结尾的一句诗,意指幻想的事物)的灵感来源。虽然画面人物的伪装方式很简单,但画面效果出奇地有说服力。这组作品的名称来自儿童故事书《走到镜子里》(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1871年)结尾处的短诗,这个故事的作者R.C.路德维希·道吉森(Reverend Charles Lutwidge Dodgson,1832 ~1898)是一名圣公会执事、数学家和业余摄影师,他的笔名更为我们所熟知——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

在波利科尼接下来的两组摄影作品中,对影像的探索和重新解读以及童真幻想的诗意成为了它们的核心主题。其中,她创作的摄影作品《奇境》(Wonderland)就是对刘易斯·卡罗尔1865年创作的《爱丽丝梦游奇境》的场景再创造,特别是基于插画家约翰·坦尼尔(John Tenniel,1820~1914)对该书的插画形象创作。波利科尼的这组摄影作品都是经过舞台的设计后,对模特儿静态摆拍得到的,也未使用数码后期对其进行修改。其中主人公“爱丽丝”的扮演者奥林匹亚站在一块画布做的背景布前,这块画布是她父亲罗伯特·奈尔森绘制的,采用了“障眼法”的艺术效果,看起来好像女孩是身在绘制的奇幻世界当中。

继《奇境》之后的两组照片则采用了真正的澳大利亚风光,提醒着我们这个岛国内陆有着无边无际的旱地,而这些给18世纪末19世纪在这里建立殖民地的欧洲移民带来了无尽的烦恼。这种担忧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梦魇之地》(Haunted Country)这组作品的场景设置源自儿童在澳洲内陆失踪的传说,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虚构的。在移民者间流传的类似的民间故事还有很多,反映出他们对澳大利亚严酷环境的不安态度。这样的场景设置还被波利科尼应用到了之后的一组作品《后果严重的游戏》(Game of Consequence)中,并通过精巧的光线布置和构图,赋予这样的场景一种电影画面般的强烈美感,每一张作品在艺术表现上都堪称范本。也许令人望而生畏,但其中广袤的自然风光成为了发现的诞生地,想象力在这样的土地上茂盛地生长着。

波利科尼·帕帕佩特罗在2007年发生了两件事:她获得了博士学位,同年被诊断患有癌症。由此,她的作品风格再次经历转型。现阶段,她的影像创作不再是基于已有的故事和图像,而是直接来自艺术家的想象力,来自她与孩子们的工作过程。

在《世界之间》(Between Worlds)中,戴着动物面具的孩子和奇特的布景都代表了幼童阶段向成人阶段过度中如“换子”(好像自己的孩子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般的过度。即使如此,画面中人与动物的混合体仍让人觉得莫名的熟悉,因为我们总是习惯性地将自身投映在其他生物身上,将动物的行为人格化,好像它们有着与人类相同的行为动机。

在作品《守梦人》(The Dreamkeepers)中,面具仍然得到应用。这组作品描绘了在自然风光中一次次奇怪的旅行。虽然又老又丑,但画面中的人物仍旧不乏打动人心的能力。这组作品提醒我们不要以貌取人,而要更多地看到每个个体的内在品质。作品中两个奇怪的人物“数浪者”和“神秘母亲”,看起来已经完美诠释了他们沉浸在自己的独特世界中这一概念。

最后要介绍的这组作品中,置身于伪装服(Ghillie Suits)里的是摄影师的儿子所罗门。这种用于狩猎或军事中的伪装服,有适用于不同环境的多种色彩。虽然这组作品最初是所罗门想玩捉迷藏的游戏,试图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环境里,但波利科尼出于艺术和母性方面的本能,还是有意让所罗门不那么难被发现。结果就产生了这样一系列奇异的照片——在澳大利亚独特的丛林和海岸线景地,居住着一些形态各异、面目不清、毛发浓乱的类人生物。

2012年末,在5年的维持和治疗后,波利科尼·帕帕佩特罗的病情被诊断为癌症晚期。她无法继续创作了。

回顾波利科尼·帕帕佩特罗的创作历程,她与家人通力合作的创作方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一种敞开心胸、带着宽容心态的合力探索,集合了波利科尼作为一位母亲的心路历程、她对孩子的深入洞察和她对人类想象力的理解,并将其融进她的影像创作中。

波利科尼·帕帕佩特罗的摄影作品带领我们踏上了一条既私密又寻常的旅程,让人感到家庭的共鸣。这些作品重温了童年的寓言故事,同时指出了成人世界洞察力的缺乏。她作品中那些复杂、幻象却又迷人的场景,不来自“此时此地”的成人世界,而是他处传说

是什么吸引你走进摄影,并将其选作你的表达媒介?

当我还是个攻读法律专业的大学生时,我遇到一位艺术家,想为我画一幅肖像。在他的工作室里,我看到了《光圈社专辑:黛安·阿勃丝,1972》(Diane Arbus:An Aperture Monograph, 1972)。这本书中的人物吸引了我。我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因为我总有种无法融入的感觉。作为希腊移民的女儿,我很难界定自己的身份是希腊人还是澳大利亚人;我觉得自己对于这两个群体来说,都是局外人。阿勃丝的著作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我可以看到你最初摄影创作的拍摄对象与阿勃丝有相似之处:健美运动者、女扮男装的男同性恋、模仿玛丽莲·梦露的艺人。但是,在你的女儿奥林帕斯出生后,你的作品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你最著名的八组摄影作品从此诞生。

那是从我们一起观看迪斯尼动画电影《风中奇缘》开始,奥林匹亚问我是否能把她拍成故事中的印第安勇士那样。她戴上了我几年前收集到的19世纪纸面具的复制品,化装成了一名印第安勇士。奥林匹亚很喜欢这样照片,并让我给她拍摄戴着各种面具的照片。这就是《幻境》的由来。

之后,你又根据刘易斯·卡罗尔的故事和照片开始了创作。

我有一本卡罗尔的摄影集,这也是奥林匹亚喜爱的读物。她希望自己在照片里能呈现卡罗尔拍摄的女孩一样的面貌。这是《梦童》(Dreamchild)拍摄项目的起源。《梦童》和《幻境》两组作品都是来自奥林匹亚的想法。

然后你创作了《奇境》。

是的。这个系列的拍摄动机大部分源于我自己。我第一次读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奇境》,是念给奥林匹亚听的。我当时对约翰·坦尼尔为该书配的插画很感兴趣。我觉得如果按照这些插画来布景,配上一块与场景相符的背景布,并拍摄下来,应该是个有趣的挑战。这样奥林匹亚就可以扮演女主角爱丽丝了。我觉得卡罗尔和约翰·坦尼尔的合作方式很有趣,并想象着这样的合作也能发生在我和奥林匹亚之间。

之后的两组作品《梦魇之地》和《后果严重的游戏》风格似乎很连贯。这些作品的风格互不相同,但我们也能看到其中的联系。

早些年,我一直都关注孩子们内心的想象世界。但是,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我发现他们对外面世界的表达方式成为更重要的课题。在《梦魇之地》中,我观察了19世纪和20世纪随移民者一起来到澳大利亚的儿童和他们的经历,观察他们是如何在这片未知的土地开展认知的,有时得到的结果并不乐观。之后我拍摄了《后果严重的游戏》,但这两组作品差别很大,其中《梦魇之地》关注的是地域如何改变孩子的;而《后果严重的游戏》关注的是如今的孩子们是如何远离这片土地的。

这怎么讲?

在我的成长过程里,我有自由玩耍的权利,有探寻家庭花园以外土地的权利,可以自由自在地漫游。但是今天,孩子们的生活范围相对狭窄,因为他们父母都很担心他们的安全。我儿时经历过的自由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来讲,已经很遥远了。

那么,在接下来的一组作品《世界之间》中,面具又回归了。这种改变因何而起?

我2007年第一次被诊断出癌症,我也解释不清它到底如何改变了我,我开始根据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进行创作。这个系列后的新作不再是基于我读过的故事而拍摄了。这个系列中的第一幅作品,我称它作“表演者”(ThePlayers):两个戴着马面具的女孩。开始时我并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样的拍摄结果。但是当我看着它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东西是我无法理解的。也许是我工作中的潜意识……于是我决定购买更多的动物面具,并将它拍成一组图片。

那么你是如何指导拍摄的?

和孩子一起拍摄与和大人拍摄很不同。我一直尝试寻找孩子们之间的相互联系。例如,在“初次登台者”(The Debutants)照片中,孩子们刚戴上斑点狗的头套就开始玩,互相鞠躬行礼。就是它!我让孩子们保持行礼的姿势,然后一遍一遍地拍摄……直到所罗门躺在地上像小狗一样蹬腿。

接下来的作品中,动物面具变成了老人的面具……

我感觉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过程。我需要再强调一遍,我觉得这其中有些东西是我无法理解的,但我非常喜爱面具给孩子们带来的新的身份感,这可以让他们拥有一种更加共通的表达方式,间接展现他们作为人类的生存状态。守梦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任何事物在他们看来都是正常的,但也许对旁人来说是荒谬的。我将之看作对这个世界的一个暗喻。就像许多艺术家会在青春期的不确定感中看到喜剧的元素。

你上一个系列作品拍的是你全身伪装的儿子所罗门。

所罗门曾经一直在玩一款叫作《使命召唤》的游戏。他一直跟我们谈论伪装服,并且一刻不停,想让我买给他。当我们拿到伪装服后,他问我是否能到荒野给他拍几张照片。所罗门和我们家其他人都很喜欢拍出的照片。我意识到我对此开始有所执着,或者是他们对此开始有所执着。我将这些照片放了一年左右,之间所罗门又发现了更多种类的伪装服:有适宜雪天、草地、沙漠,以及树林环境的,等等。我开始想,如果将他带到各种相应的场景中拍摄会更有趣……于是我决定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这个项目的拍摄。

去年你的创作回归到了《世界之间》,使用动物面具拍了三张新的照片。这也是你发现癌症复发前不久。

我拍的最后一张是奥林匹亚穿着19世纪的丧服,手持丧扇,头戴老鼠面具的肖像。我决定拍摄奥林匹亚装扮成老鼠的原因是,我的中国生肖属鼠,我在36岁生下奥林匹亚,她也属鼠。我希望能拍摄到“我们”扮作鼠的样子。但让我感到巧合的是,我为奥林匹亚设计的最后一个角色竟然是服孝者。

你对年轻的艺术家有什么建议吗?

重要的是找到你的“声音”,并且努力地去拍摄。这个过程可能要十年之久。但是,一旦你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么你的影像也能自圆其说了。而且,当你的照片达到这样的境界时,它们也能帮你向其他人发声。你真正需要做的是内省,思考你和世界的关系。这很难,但完成了它,你也完成了所有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