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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蛀牙有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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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课,黑板上老师正用白色粉笔写着大大的标题——工业革命。

班上总体上分为三种情况,熟睡的、昏昏欲睡的、死撑着不睡的。老历看着大伙儿,重复地说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听课,就像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说话不带表情和标点符号一样。

我以提一下精神再认真听课为由,心安理得地从书桌底下掏出马大姐水果糖,剥开一颗装作打哈欠随手将其抛进嘴中,美美地嚼上几口,然后满足地撑起腰板子听课。

在老历说到18世纪60年代,英国人瓦特制成装有冷凝器的单动蒸汽机时,我隐约觉得上排牙齿右侧中间一带开始隐隐酸痛,酸了一会儿又回复了平静,平静了一会又更加激烈地痛了起来。

出事了!

老历声带振动,发出的声音如同一种古老的咒语在空气中传播,引起我的鼓膜振动,再传到听小骨,听小骨传给大脑神经后似乎是直接蹿着蹿着就来到了我的牙缝处,我似乎感觉到牙齿里储存着一股巨大的能量,即将上演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

有一群长犀牛角、有虎牙、手握铁叉的生物从我钙质充盈残留浓浓糖香的牙齿上出现,他们在劳动生产中积极发现和改进生产工具,随着工场手工业的发展,他们开始应用大机器进行生产,牙地被不断地开发,城市开始崛起并日益繁荣。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合理的开发和污染使得环境持续恶化,水分流失,土地干涸,地壳变得脆弱,温度升高,最后在一次可乐的冲击中,走向灭亡……

想到这里,焦虑、恐惧、不安齐齐盖头而来。我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诚恳地求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保佑我的牙齿没有什么大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有种叫“蛀牙恐惧症”的毛病,如果有,我肯定是患了。

放学后一溜烟地跑回家,冲进房间合上门,对着镜子张大嘴巴使劲儿看,上排右侧第二颗大牙,显然是被蛀了一块,黑色部分略估计占整颗牙齿的五分之一,惨不忍睹。趴在床上蒙被子睡了一觉,醒来之后酸痛感渐渐淡去。

记得小时候换牙之后的第一颗蛀牙,搞得我大哭大闹地喊痛,被爸爸一把扛到背上,哄我说买点儿板蓝根来吃就好了。好吧,吃完板蓝根之后就可以吃陈皮了。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深入去追究为什么买着买着板蓝根就到牙医那里了。

那个穿白色大褂、留地中海头的叔叔让我在睡椅上躺下。他戴上白色口罩、白色手套,打开吱吱呀呀叫着的机器,亮起在我面前散着刺眼黄色光线的灯,然后稍弯下腰来,用一根长长尖尖的金属棒子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再用在我看来是诡异又狰狞的声音说:来,张大嘴巴。他的眼睛微微弯成了一个弧。

我想起了《西游记》里青面獠牙的妖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怕得不能从椅子上起来,躺着直哆嗦。爸爸边哄我,边用大手压着我的肩膀。听爸爸说那个时候我把印着“还珠格格”的拖鞋甩到了牙医大叔的脸上。这个我不大记得了,不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这就是大叔把我医得惨叫似午夜杀猪的原因。

治牙的深刻感觉我描述不出来,也记不起来了,虽然不知道深刻到记不住算不算一个病句。反正主观印象里就这么一总结陈词:看牙是要命的。这一思想在我的脑子里根深蒂固。

以至于后来又发现一颗大牙被蛀了以后,我坚决不告诉家人,不看牙医,拼命刷牙,有苦往肚子里吞。最后那牙被蛀虫蛀着蛀着就没了,空缺的牙洞偶尔会耍耍脾气发发炎。后来迫不得已去种了一颗,可是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这个教训告诉我,有蛀牙要赶紧治,引用至尊宝的一句话:莫等到失去后才珍惜。

于是,作为一名有独立思想的现代高中生,我明白切不可以重蹈覆辙,断送了我年轻的大牙。

又不是四肢残缺。

又不是半身不遂。

又不用动刀动枪。

这么跟自己说着,心里多少觉得踏实了一点儿。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我决定自己去看牙,不叫爸妈,不拉朋友。毕竟这么大一个人了,被别人看到哇哇大哭、甩鞋子抓椅子的样子也怪不好意思的,更不想让他们看到后为我提心吊胆。

放学后,背上书包从教室里淡淡定定地走出去,转头跟同桌说了声“保重”,还满眼的慷慨和不舍,弄得同桌也一脸愁容,那状况整个一木兰上战场。

学校门口往右拐的巷子里,就有一间“阿英牙医”。我步步惊心地往那里走去,到了门口斜着右眼往里面瞄了瞄,一大男生刚刚躺下,阿英阿姨戴上白色口罩……随即我像路过一样飘了过去。

真没出息!

转身,折返回来。又站到了门口,这次斜了左眼往里面瞄了瞄,那躺着的男生手脚直哆嗦。

咦—— 一不小心又飘了过去。

再返回,这次说什么也不赖了。转身大步走了进去,那男生刚从睡椅上下来,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七尺男儿竟然是隔壁班的运动健将——体育委员。别提他看着我的样子有多囧多二了,就连我也不知道情何以堪了。

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阿英阿姨把座椅的垫子翻了过来,示意我躺下。

眼前泛黄的灯光简直就是制造恐怖气氛的终极武器,阿英阿姨把一根长长的金属棒子伸到我的嘴边晃了晃,闪着铮亮的光。我瞪着她,不张口。她也瞪着我,不说话。僵持了几秒后还是我先开口了:“阿姨,可不可以打麻醉啊?”不说倒好,一说阿英阿姨就来劲儿了,激动不已地跟我说大将军眼睛中弹,因为要保持脑部清醒而拒绝打麻醉剂的故事,似乎是把我正看牙的事儿给全部忘记了。等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已经闭紧眼睛,张大嘴巴,安分地躺着,决定采取不反抗政策。

阿英阿姨边拉着家常边帮我医牙,她说她女儿快要放学了,得快点儿去做饭,也得赶紧地给我弄好让我回家吃饭去。她大概是看出了我有多紧张,帮忙分散注意力。不知道之前觉得看牙有如上刀山下火海的痛感是不是因为想象力还不错的缘故,这会儿确实有一阵一阵酸溜溜的感觉,但疼痛感都没有上课时吃糖果同桌捏我胳膊来得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英阿姨说喝口水漱漱口吧,过几天再来医一下差不多就可以补了。梦游似的起身,看看手表,过了5分钟。没哭,没喊,没说痛,没有想象中的山崩地裂浩浩荡荡。

跟阿英阿姨说:“阿英阿姨,谢谢你。”

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不叫阿英,她是我奶奶,快回家吃晚饭吧。”

……

走出牙医院大门,感觉世界一片豁然开朗,空气甜美清新。

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路边的大树上“嗖”一声蹿下来一个人,是七尺男儿,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喂,不可以告诉别人啊!”我哇哈哈地笑起来,说好好好。

你得相信看牙这一件小事儿,对我来说是一个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