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不灭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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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栋墙体斑驳、残破不堪的三层平房，在二十多年前，却是我这个山里娃第一次走出大山求学的地方。

那年，乡里开办小学高年级寄宿制班级，于是全乡十个村读五年级的学生便汇集到了这里。蒋老师担任我的班主任，当时她三十多岁，白净皮肤，圆脸，一头短而微卷的黑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黄色的眼镜，一说话嘴边就会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我们眼中，她是最漂亮的老师了。

蒋老师教我们语文，兼上音乐课，她唱歌很好听。那时学校缺教学器材，用于音乐课的乐器根本就没有。她自己有一架很旧的手风琴，经常边拉边唱，唱当时很流行的台湾校园民谣，简陋的教室里常常飞出她动听的歌声，引得邻班学生时常偷偷溜出来，躲在我班的窗户下偷听。有时窗户下竟蹲着十多个别班的学生。她教的《外婆的澎湖湾》，现在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蒋老师平时温柔可亲，但在危急时刻却像一个勇敢的战士。我们的宿舍是由村里一所破旧的祠堂改成的，两层木房子，女生住下面，男生住上面。窗外是一片坟地，旧坟上长满了高高的茅草，新坟上插满招蟠，晚间野狗在坟堆中穿梭，呜呜咽咽，令人毛骨悚然。有一段时间，村里几个小混混以吓唬我们为乐，在窗外装神弄鬼，吓得我们整晚不敢入睡，有几个胆小的女生还尿了裤子，有的还要求退学，一时间人心惶惶，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教学秩序。

为了制止这股歪风，维持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学校决定由各班班主任轮流在夜间巡逻。第一个值班的恰好是蒋老师，为了证明外面捣乱的不是鬼，她挑选了几个比较胆大的男生跟着她巡逻，我便是其中之一。我们打着手电筒踏着昏暗的月光在宿舍四周巡逻。忽然，有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旧坟堆里钻出来，趴在窗户上正要吓唬宿舍里的学生，蒋老师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一小混混，另外几个小混混一看不妙，围上来朝蒋老师拳打脚踢，但蒋老师始终不肯松手，并大声呼喊，闻声而来的师生将这些小混混捉住扭送到派出所，为此，鼻青脸肿的蒋老师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还有一次，我与几个同学偷偷溜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深潭洗澡，由于不谙水性，我跳入水潭中时呛了几口水，我一下子慌了神，在水里胡乱挣扎，渐渐地向潭底沉去。在危急时刻，一个人跳入水中将我救了上来。原来，蒋老师一直关注着我们这几个调皮的学生，她见我们向水潭走去，也跟了来。她刚要阻止我们下水，却来不及了。

多年后的一天我去拜访她，在闲谈中偶尔提起落水的事，我说：“蒋老师，当时您水性并不是很好，为什么还要奋不顾身地去救我，难道您没有想过后果吗？”蒋老师只是淡淡地说：“没想过，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学生是我的职责。”

和蒋老师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每逢组织少先队活动时，她就会带着我们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五保户家里去，帮助老人挑水、打扫卫生、捡柴，有时还到地里去帮她挖红苕，掰包谷。在休息时，她允许我们去草里捉蚂蚱，到小水沟里翻螃蟹来烧着吃。做这些活时，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还觉得有趣得很。

今天，站在这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母校前，我眼前又浮现出蒋老师的音容笑貌，浮现出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她离开我们六年了，但她就像一盏明灯，永远亮在我的心里。

（责编 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