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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你怎么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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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母亲的关系,我管他叫舅。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他

之于我,注定不是用来亲近,而

是用来纠缠的。

一只水壶折射淡漠的亲情

一直以为,有些亲人并不是用来亲近,而是用来纠缠的。

比如我跟他之间,因了母亲的关系,我管他叫舅,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记得小时候,他在工地做包工头,满手金戒指,掏手机时,顺便会带出很多钱来。纵然那样,我连一块糖都没吃到他的。

那个夏天,班级里的很多同学都带着那种塑料的小水壶去学校,下课时,很矜持地喝水。我问过我同桌刘晓宇,这样一只小水壶要多少钱,刘晓宇嘴一撇,轻轻吐出几个字五块五。 对我来说,那是个天文数字。老妈给我买件小衬衫也不过两块八。

那些天我觉得自己像株快要渴死的小苗,每天都蔫搭搭的。那天放学回家,突然见桌子上放着一红一蓝两只小水壶,上面还印着铁臂阿童木的画。我一把抓起来一只,急急地喊妈,妈,这是你买给我的吗?

这时我才看见舅舅。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妈有些尴尬地进来,一把抢过水壶,说别乱动,那是你舅买给你俩表弟的。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老妈赶紧把我往厨房拉。

他其实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的,拿一只送给我。但是,他很漠然地继续跟父亲说话,假装没看到我。

那天吃饭我都在生气,家里很没钱,干嘛他来,还买肉,还炒好几个菜?

那天晚上,妈说咱不要别人的东西,想要啥,咱自己买。我问:那也不给舅舅买吗? 妈没吱声。

许多年后,这句话有了答案。

南下苏州,投靠落魄的他

大学毕业,不想回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的黑龙江,学的哲学专业又是太没行情的专业,找工作找得我满头包。

妈打过来电话,说你舅在苏州,不如你去那看看。 我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自己又没有做北漂的勇气,家里更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没亲没故地落到一个城市里。

于是买了张火车票奔了苏州。除了知道那是个以园林著称的城市外,我对它一无所知,又是去投奔一个我心里讨厌的亲人,想想都头疼。

那时的舅舅已不是春风得意的小包工头,听妈说在外面跟一个女的好上了,后来被人家家里人赖上,赔了钱,丢了名声,家里的孩子老婆也不原谅他,没办法,他才去了苏州投奔一个不知怎么认识上的朋友。走时在妈那拿过两千块钱的。 我在心里想既是落难的凤凰又是拿了 妈钱的,就是看在那两千块钱上,也该对我好些吧。

可是我完全想错了,我一个人站在苏州火车站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见他来接我。我给家里打电话,跟妈发脾气:还说亲,不如个外人呢!

还没撂下电话,他已经站在了我面前,满头满身的灰,是水泥吧。他接过我手里的包,说:收工晚了,我还怕你等烦了走了呢!

走?我往哪走?我没好气地回了句。 他也并不搭言。跟着他七拐八拐地进了条巷子,巷子里黑漆漆的,他拍门,亮了一盏灯,出来个穿花睡衣的胖女人把我接进去,他站在门外,说: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第二天中午时分他才出现,换了套衣服,干净了许多。只是,这几年没见,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他絮絮地给我说这里租房多少钱,水电费要怎么交,东西要去哪里买便宜些。我很想问我妈给你的两千块难道不够你替我交一个月房租吗?

话终于还是没问出口。跟在他后面去找工作,走了两家,觉得他在或者不在,一点作用都没有。倒是他那打扮,不由得让人家对我多看了好几眼。于是我说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行。

那一年的世界末日

找到份文员的工作,我并没告诉他。后来听房东胖女人说我不在时,他来过,她告诉他我找到工作了,他便走了。我问:没说啥?她说没有。 哦。我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年轻总是好的,生活很快便丝绸一样拓展开去,我身边慢慢有了好些朋友,然后有了男朋友。如果没有那次的事,我几乎忘了还有他这样一个亲人在。

单身女子在陌生的城市找男友总像是找依靠,所以我对男友很依赖,可却哪知他跟别的女人好上了,他贪婪到连我的一点点积蓄和工资卡上的钱都吞了进去。

那简直就是世界末日,我一个人躺在出租屋内不吃不喝,胖女人进来说些我听不懂的苏州话,我也懒得理。 然后他来了。他站在我的床前,命令我说:起来,去医院。

我蒙着被不理他。他说:不就是被人甩了吗,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就是死了,他会为你掉一滴泪吗?我气结,你自己做人还做得这么失败呢。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掀开被子,我是你舅,就凭这个,我就有资格管你。 我没力气跟他辩什么,我说:你是我舅,你就替我教训一下那个王八蛋,把钱给我要回来。 我只是为了支走他,或者是将他一军,并没真正想怎样。 他说那好,我把钱要回来,你这口气就出了是不是?

傍晚,天上下着雨,门敲响了,他湿淋淋地进来,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扔在我床上,塑料袋里是钱。他一屁股坐在出租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说:以后就是再爱别人,也别忘了保护自己。

亲情握在掌心间

那段日子,我会偶尔买点水果去工地看看他。他跟我说:我的技术,各家都抢着要我,手下的小工都看我的脸色。

我没揭穿他,我进工地时,还看见他点头哈腰给人家敬烟,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呼来喝去地嫌他推砖的速度慢。 我指了指袋子,说给你买了几瓶钙片,记得每天吃。

大概还是血缘关系吧,我开始惦记他。却不想,他那人是不能对他好的,一对他好,他就蹬鼻子上脸。那天我下班回来,他就坐在出租屋里等我,说要借钱,五千块。

我问干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他嚅嚅喏喏不肯说,最后索性说:我跟人家玩牌输了。我的气冲上了头,一屁股坐床上,我说:舅,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汗珠子摔八瓣挣的这点钱还去赌,不该我这当外甥女的说你,你混到这份儿上了,因为啥知不知道?他站起来就往外走,我没拦着。

三天后,胖女人领着两个警察找到我的公司,我的心忽悠一下,以为他犯了事。 他被打住院了,打他的是地下收高利贷的。警察问我知不知道他把钱都用哪了,我说他赌输了。

那个矮胖的警察说,他的工友说他从不赌钱。

我猛然想起他替我要回来的那些钱。我居然粗心到没有问那个王八蛋怎么就轻易给了他钱,还良心发现多给了几千。那不过是我给他说时没说明确的数字,他便估计着算的。三万五千块钱,对一个工地上每个月一千块的小工来说,也应该跟当初五块五于我一样,是个天文数字吧!

我去医院看他。他的腿上胳膊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见我的第一句话就说别告诉你妈,也别告诉你外婆。

我点了点头,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我说舅,你怎么那么傻啊,真要是落了残疾怎么办啊!

他使劲地笑,脸上那些淤青肿块却像是怎么也推不动似的。他说我糊里糊涂过了半辈子,只想着自己,不想别人。现在明白过来了,却什么力量都没有了。在这里,你只有我这么一个舅,我不帮你谁帮你?

我握住他的手,那是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握他的手。他的手短粗,手粗糙,掌纹都磨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