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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爸爸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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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人家总是妈妈在家里料理家务爸爸在外挣钱养家,而我家却恰恰相反。从我记事时起,爸爸就在家里忙这忙那,妈妈则早出晚归。与儿时的玩伴们相比,只有我的爸爸时刻伴随在我的左右。我感到自己非常幸运。

在我上学的年代,爸爸为我做了许多事情。他说服校车司机把车子开到我家门前接我上学,而不是在离我家六个街区的那个规定的停靠点。他总是让我放学一回家就有饭吃――我最喜欢吃的是他做的三明治,黄灿灿的,香喷喷的,还经常变化着形状,比如圣诞节的三明治像一棵圣诞树,星星点点的绿色糖料,好似青翠的树叶。

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开始寻求独立,不再好意思接受他那种“小儿科”的爱。但是他却不放弃。上中学的时候,我不再回家吃中饭,而是带饭到学校去吃。于是他早早就起了床,给我准备中饭。中饭的内容经常变化,每次都会让我有意外的发现。他还在给我装饭的袋子上绣了一个“心”型图案,并刻有七个字:“奥吉和他的父亲”;饭袋里备有一张餐巾纸,上面也画一颗心,有时那颗“心”里面写着“我爱你”,有时则写一个笑话或谜语,比如“爸爸给儿子送一个礼物,儿子却一脚把礼物踢开,为什么?”(后来我知道这个礼物是足球)。他还会写其他一些让我知道他爱我的话。我觉得这一切有点儿婆婆妈妈,也有点儿蠢,不是男人干的事。

我一般都是把我的午饭藏起来,以防别人看到饭袋和餐巾纸。但是不久以后,还是被别人看见了。我的一个朋友发现了餐巾纸,便将它传给其他同学看,我的脸窘得通红。想不到的是,我的朋友们从此每天中午都求我将新的餐巾纸给他们看看。从他们的做法中,我看出,他们是多么希望也有人向他们表示这样的爱啊。我为有这样的爸爸感到自豪。整个中学时期,我几乎每天都收到这样的餐巾纸,有许多我至今还保留着。

考上大学后,我以为这一切会终止了。但我和我的朋友们高兴地发现他的这种做法还在持续着。因为离家远,我不能经常回家,所以我们通电话的次数多了。每次通话临结束时,我们总有一个仪式要做――他喊一声我的名字:“奥吉?”

“是我,爸爸。”我会这样回答。

“我爱你。”

我也爱你,爸爸。”

每到星期五,我会收到他的信。他在信里总会夹上一幅他自己画的画,有家里的小猫小狗,有我的妈妈或他自己的漫画像,有家里花园的速写,当然画纸上也常标有“心”型图案或写着“奥吉和他的父亲”。

信一般都是午饭前到我的手上,所以我总是把信带到食堂里去看。我知道把信藏藏掖掖是没有用的,因为室友都是我中学时的同学,他们知道餐巾纸的事情。这样星期五的中午就有了一个固定的程序:我读信的时候,其他同学则传阅夹在信里的画。

然而在我上大二的时候,爸爸患了癌症。如果星期五收不到他的信,我就知道他病重了,写不了信了。一般的情况下,他都是上午四点起床,在四周静静的状态下,写他的信。如果他不能按时将信发出,一二天之后他还是会补上这封信的。不管怎样,信迟早总是会到我手里的。我的朋友们说他是做父亲的当中最酷的人,因此称他为“酷爸爸”。有一天,他们联合给他寄了一张卡片,上面就用了这个称呼。我们每一个人都从他身上体会到了一个父亲的爱。如果我的朋友中将来有人也给自己的孩子送那样的餐巾纸,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我父亲对我的爱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最可怕的事终于要来了。我决定请假回家陪父亲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日子。在他临终前几天,他病重得竟然连我也认不出了。他总是用我家一个亲戚的名字称呼我,而这个亲戚与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往来了。尽管我知道这是由于他的疾病造成的,但我还是因为他忘掉我的名字而感到受了伤害。

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我拉着他的手,坐在病房里看电视。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清楚而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奥吉?”

“是我,爸爸。”

“我爱你。”

“我也爱你,爸爸。”

付艳艳摘自《人间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