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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平广记》看唐人心中之神仙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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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在古代中国人的观念世界中,对神仙的兴趣、关注一直存在。超自然、超人间的神仙是人们把自己的本质升华为脱离现实人类的一种抽象的虚幻的人,神仙所拥有的一切能力正是人们渴望在现实中得到却又未能得到的。长生驻颜、富贵多金、嗜酒贪饮,这些就是唐人心中之神仙特征,同样也正是唐人心中之渴望。

关键词:神仙特征;长生驻颜;富贵多金;嗜酒贪饮

文章编号:978-7-5369-4434-3(2012)03-101-02

在古代中国人的观念世界中,对神仙的兴趣、关注一直存在。神仙观念的产生、发展同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社会生活以及人们的思想世界紧密地联系着。唐代是神仙道教全面发展的繁荣时期,外丹术臻于极盛,从而在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求仙向道之风极盛。

太平广记》是宋代人编的一部类书。因为它成书于太平兴国年间,和《太平御览》同时编撰,所以命名为《太平广记》。全书共500卷,91个大类,7000余则小说。基本上是按题材将汉到宋初的小说囊括起来,分类编次;每类又按时代先后顺序,贯散成统。宋代李、扈蒙、李穆等奉宋太宗之命编撰。

在《太平广记》中,仅以类别为计,“神仙”类共55卷,257则故事,是《太平广记》卷帙最为浩繁的一类。该书的“女仙”15卷,86则故事,也属于“神仙”类。另有很多散见于其他类目,如“道术”、“方士”、“杂传记”中的神仙描写。总体而言,神仙小说约占全书1/5的篇幅,其中绝大多数集中在唐代。因此,通过《太平广记》,我们可以对唐人心中神仙特征做一个探究。

马克思主义宗教学认为宗教的本质乃是人的自我“异化”,超自然、超人间的神仙是人们把自己的本质升华为脱离现实人类的一种抽象的虚幻的人,并把这种虚幻的人的本质同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结合在一起的结果。[1]人们将自己的本质与超自然、超人间的力量结合在一起,赋予这种力量某些人的属性,其实是在神仙的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向往,神仙所拥有的一切能力正是人们渴望在现实中得到却又未能得到的。在《太平广记》的唐代神仙小说中,仙人们的特性更集中体现了唐人的渴望:长生驻颜、富贵多金、嗜酒贪饮。

一、长生驻颜

长生不老是神仙最主要的一个特征,唐代的神仙自然不能例外。《太平广记》唐代神仙小说中有很多描写唐代神仙长生状貌的句子,相当具体地反映了社会心理中的修仙长生的幻想:(司马承祯)居山,修行勤苦,年一百余岁,童颜轻健,若三十许人;[2](尹君)虽发尽白,而容状若童子;[3](许宣平)颜色若四十许人,行如奔马;[4](段恝所遇仙人)七十余矣,雪眉霜须,而貌如桃花;[5](薛尊师)开元末,时已百岁矣。[6]神仙的这种特质映射了自古以来人们对生死的思考、对生命的热爱和对永生的追求。

初唐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有这样的句子:“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7]更加典型地体现了唐人的这种心态。诗人将自我置身于历史与未来、苍天与大地的巨大时空交叉点上,面对宇宙和时空的永恒、无限而人生短暂、渺小,在冥冥寰宇中生发出永恒的困惑,集中展现了唐人对生与死这个最根深蒂固、最普遍的问题的焦虑、忧郁和感伤。

唐人希冀像神仙一样长生,让青春永驻。唯如此,才可能超越生命的有限性,实现自我的全部潜能,创立无边功业,永远享受现世的富贵荣华。需要提及的是,安史之乱后,从盛唐巅峰跌落的挫折感加深了人们对于生命悲剧的体认。盛世不再的致命打击在唐人神仙信仰心态方面表现出两种倾向,一是对神仙、长生等等产生怀疑和质问,另外一个方面则表现为更加寄情于神仙的长生之梦。

二、富贵多金

修道成仙的目的是为了长生不老,而长生不老的目的则是为了永享人间富贵。《太平广记》卷5《玉子》中这样说:“人生世间,日失一日,去生转远,去死转近。而但贪富贵,不知养性命,命尽气绝则死,位为王侯,金玉如山,何异于灰土乎?”[8]

唐代神仙小说中,关于仙家阔绰多金的语句比比皆是。下面是《太平广记》中的一些描述:马自然本人“于遍身及袜上摸钱,所出钱不知多少,掷之皆青铜钱”;[9]衡山隐者在和丈人分别是,大方地给妻家父母“以五色箱,盛黄金五挺赠送”;[10]轩辕先生“初辞归山。自长安至江陵,于布囊中,探金钱以施贫者,约数十万”。[11]

神仙如此出手大方,富有资财,一方面是唐代仙人形象中投射了世人的期望和影子,加入了更多的世俗化、人性化的因素,另一方面也和当时发达的道观经济密切相关。

唐代道观普遍从事畜牧业、商业、高利贷等经济活动。唐道士朱法满编的《要修科仪戒律钞》称:道观从事经济活动有“沽酒买肉,坐贾贩卖,牧牛羊马”[12]等。观中的道士更是在各种经济活动中获利甚丰。衡山玉清观道士“心营半载,箕敛万缗”。[13]神仙世界中仙人以现实世界中的道士为原型,小说中的仙人多金,也反映了唐代道教经济状况的一个侧面。

在神仙小说中,还有很多关于点铁成金术的描述,仙人转眼间就可以让一堆破铜烂铁化成金光灿灿的金银,下面是《太平广记》中间的一些描述:凡八“区鼎釜锲辈陈于药房中,凡自击碎之,垒铁加碳,烈火以煅焉”,“明晨视其所化,黄白灿然”;[14]神仙老父“求炭数斤,坎地为炉,炽火。少顷,命取小砖瓦如手指大者数枚,烧之,少顷皆赤,怀中取少药投之,乃生紫烟,食顷变为金矣,约重百两”。[15]

这些神仙们烧炼金银的描写,绝不仅仅是小说家或者道士们的虚无缥缈之说或者荒诞之语,而是反映了当时神仙道教外丹术中黄白之术泛滥,社会中热衷烧炼黄白的潮流。

总之,上述情形表明:唐代时期的神仙文化中,烧炼黄白之术的泛滥及道教崇尚世俗化的长生富贵的行为,深深影响了使人心目中的神仙形象。修炼成仙能更多地享受人间富贵,这就更刺激了人们一心成仙的狂热。

三、嗜酒贪饮

闻一多先生在《神仙考》中提到神仙的享乐有5种,即酒食、音乐、女色,“其中酒食一项,在神仙本无大需要,只少许琼浆玉液,或露珠霞片便可解决……”[16]神仙喜欢女色、喜欢音乐在很多神仙小说中有所描绘。但是闻一多先生说的关于酒食一项,在《太平广记》唐代神仙小说中则有不同的反映,唐代神仙对酒不是“无大需要”,而恰恰是嗜酒成风。这时的仙人都喜欢饮酒,酒肆是仙人常常出入的场所。下面是《太平广记》中的一些描述:冯大亮家置酒肆,经常“有樵叟三五人,诣其家饮酒,常不言钱”,这几个樵叟就是隐形混迹的仙人。[17]章仇兼琼尚书镇西川时,有一个卖酒的人经常看见“每有纱帽藜杖四人来饮酒,皆至数斗”,“谈谐笑谑,酣畅而去”,原来这是太白酒星,“仙格绝高,每游人间饮酒,处处皆至”。[18]

唐代仙人身上的特质映射了唐人的性情和欲望,那么嗜酒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唐代是中国酿酒技术最辉煌的发展时期之一。安史之乱以前,唐代国泰民安,疆域辽阔,经济持续增长,粮食产量显著提高,人均粮食占有量由西汉的400多斤上升到700多斤。粮食的丰富,为酿酒业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唐初光禄寺曾调集名酒产地郢州的酒匠入宫主持酿酒,唐太宗甚至在宫中引进了西域葡萄酒酿造技术,亲自酿酒。唐朝前期,酒可以自酿自饮、自酿自销,长途贩运,甚至有人专门从事酒的销售工作。酒作为一种商品,只要缴纳市税就可以自由经营。所以在上文描述中,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酒肆林立,人流穿行。而神仙小说中投射了人间的影子,自然酒坊,酒肆,就成了仙人们乐于驻留的休闲场所。

仙人们乐于寻酒酣饮,卖酒者又往往“不急于利,赊贷甚众”。[19]连神仙也动辄“积债十余石”,[20]甚至经常“饮讫即去”,[21]无意付帐,好在酒家有时也乐于免费接待宾客。这种情形实际上就是唐代酒业发达、酒价低廉的一种反映。当时一些乐善好施之人往往自己酿酒,招待客人。玄宗时京师商人王元宝每遇大雪时,“自坊口扫雪,立于坊前,迎宾就家,具酒暖寒”。[22]

酒在中国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饮酒之乐,不仅表现在生理的快适方面,而且主要表现在精神的愉悦方面。《庄子・达生》中写道:“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手心中,是故物而不慑。彼得全于酒。”[23]这里突出强调了“神全”的作用。当一个人摆脱了现实的各种束缚后,人的精神就真正得到舒展了。“若非洒杯里,何以寄天真”。[24]酒中蕴含天真自由之性,“因此杯中物,能沃烦虑消,能淘真性出”。[25]保持真性,才能成就人之全德,所以唐人很自然地将酒与全真保我的仙人联结在一起,他们希冀像仙人一样保持真纯之性,保持高尚的节操,与混浊的俗世划清界限,“但存物外醉乡在,谁向人间问是非”。[26]

长生驻颜、富贵多金、嗜酒贪饮,这些就是唐人心中之神仙特征,同样也是唐人心中之渴望。正如前面所提到的:人们将自己的本质与超自然、超人间的力量结合在一起,赋予这种力量某些人的属性,其实是在神仙的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向往,神仙所拥有的一切能力正是人们渴望在现实中得到却又未能得到的。总而言之,《太平广记》唐代神仙小说中所见的有关神仙之特征的文字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这为后人了解当时的社会生活风貌,了解人们的心中所想提供了十分丰富的资料,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参考文献:

[1]陈麟书.宗教学原理(修订版)[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88: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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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25][26]全唐诗[C].北京:中华书局,1960:1052;1284;1131;1407.

[12](唐)朱法满.道藏(卷6)[M].上海:上海书店,1988:986.

[13](唐)倪少通.全唐文・卷982・玉清广福观碑铭[C].北京:中华书局,1983:9675.

[16]闻一多.唐诗杂论・宫体诗的自赎[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216.

[22]朱宝镛,章克昌.中国酒经[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0:471.

[23](战国)庄子.庄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39. 第2卷第3期Vol.2,No.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