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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之“像”:对林白小说中女性自恋\同性之爱及其心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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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林白是当今文学最具有先锋性女作家之一,她以尖锐而执著的女性主义立场与姿态使其小说呈现鲜明的反男权传统的叛逆性,在对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塑造时,镜子不断被植入其中,营造了特殊的镜像世界。本文从拉康的“镜像理论”出发,探析林白部分小说中女性自恋同性之爱上,表达出女性在现时男权语境的颠簸中,无处可说,欲脱不得的抑郁、自虐、自我陶醉等心理,揭示出女性生存的困境。

关键词: 镜像理论 林白小说 自恋 同性之爱

“镜像理论”是由法国精神分析学主要代表雅克・拉康提出,对人的心理结构分析,阐释作为客体的镜子与自我感的联系,为女性主义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来源。而在林白女性主义的写作中,镜子具有追根溯源的意义,“镜子是我们的源泉”。在1993年《钟山》第四期《室内的镜子》中,林白说:“在镜中有一个自己的故事,或一个自己的幻想,或一个自己的梦,那该多么好?回忆如花瓣,幻想如闪电,梦境如车轮,这是多么好?”一语道出了林白沉迷于镜子的情感渊源。

一、镜像理论

镜子本身一个普通的物理反射物,它的功能也不过是把一个三维空间的存在转换为一个二维平面的图像。然而,镜子的存在具有着迷人的特性。在古希腊神话纳克索斯镜像故事中,水镜代表了自恋。基督教文化中,认为镜子“素有死魂灵”,告诫人们不可迷恋镜像。此外,镜子也有虚荣、死亡之意。这种被“妖魔化”的镜像不免影响到拉康的镜像语境。1935年,拉康在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解构中提出其“镜像理论”,他认为意识的确立发生在婴儿的“前语言”期的一个神秘的瞬间,此为“镜像阶段”(Mirror Stage),是人类认识自己的重要阶段,婴儿与母体相连,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第一次获得了“我”的概念,而其本质是“主体在认定一个影像之后自身所起的变化”,即意象关系。

另外,拉康将人的心理结构分为现实域(The Real)、想象域(The Imaginary)、象征域(The Symbolic)。想象域是自我形成的阶段,调节着个人和个人之间的关系,如主体对自己的“自我”的自恋关系等。随着孩子的成长,他逐渐与母体分离而被父的语言所支配,逐渐地社会化并进入父权秩序,即“象征秩序”,当然,这个父亲是一个象征之父。在拉康看来,现实世界是原始的无序,是“思维不可越过的界限”。而镜子中的映像、梦境、回忆等明显影响到林白,使得其沉醉于镜像之中,塑造了一个个背离“秩序”的女性形象。从某种程度上说,林白笔下的“镜像”颠覆了人类成长的基本模式,镜子前的女人用非正常的、非逻辑的行为与思维反抗父性秩序,在镜像中女性展示身体,像婴儿初次在镜子中认识自己一样,观照自我,并力图通过自恋、同性之爱的方式,阐释女性在现时男权语境的颠簸中,无处可说,欲脱不得的抑郁、自虐、自我陶醉等心理。

二、“镜”与自恋

当代女性作家在作品中提到镜子,如陈染的《私人生活》、虹影的《在人群之上》、王安忆的《锦绣谷之恋》中,都有女主人公照镜子的场景,而林白在创作中对镜子的迷恋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位女作家。她把自己的写作比作是“对镜独坐”。

镜子的形象在林白小说中频频出现,《一个人的战争》第一章的标题便是“镜中的光”,小说第一句话是“对自己的凝视。”在最后又写道:“这个女人在镜子里看自己,既充满自恋的爱意,又怀有隐隐的自虐之心。”“这种对自己的凝视和抚摸很早就开始了,令人难以置信地早……喜欢镜子,喜欢看隐秘的地方。亚热带,漫长的夏天,在单独的洗澡间冲凉,长久地看自己,并且抚摸。”还在孩童期,镜子就成了多米的同谋,即使是在梦中,七色的光谱暗喻的也是镜子的折射。多米虽然“至今仍无法猜到它隐秘的意义”,但镜子的形象来源于她的内心世界是毫无疑问的。在《致命的飞翔》中有这样的描写:“她(北诺)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身体撩人地陈列在床上,她的双腿双臂光滑地出来……在镜子里她看到自己细腰丰乳,她有些病态地喜欢自己的身体,喜欢精致的遮掩物下凹凸有致的身体。有时候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把内衣全部脱去,在落地穿衣镜里反复欣赏自己的……”镜子对于北诺来说极具诱惑,林白在文中谈到其原因:“镜子的最大功能就是使女人产生完美的欲望。”这种欲望内化为女性的自恋。《瓶中之水》中二帕也是如此,“二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充满层次,富有质感……不知不觉地美化着自己,她沉浸在自恋的魅力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到了自己的魅力”。

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借用镜子的妙用来解析女人自我陶醉的心理,镜子的存在和造成梦想中的双重性格有莫大关系,对女人来说,镜中的影像证实了自我的存在,“男人不会强烈地需要他自己的身体。男人希望主动,进取,不会由一个影像去看自己……她爱她自己的身体,通过爱慕和欲望,她赋予生命于她看到的影像”。林白笔下的这些女人有别于我们日常所见的女性,她们厌恶人群、喜欢在镜子前摆出各种姿态,不厌其烦的描述她们的,自我陶醉于镜像的境地,置身幻象之中与现实隔绝,当看到镜中她自己的影像时,欲望、爱情和快乐都在脸上放映出来,因为她们发现自我的美。我认为这是自恋,倒不如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不是每一个自恋中捕捉到美的女人都能看清自己,她们依然处于迷惘之中,甚至破碎的边缘,在《致命的飞翔》中说:“她们的身体触碰到镜子冰冷的表面,我听见发出了哧哧的声音,这种声音灼伤着她们的皮肤,灼痛着她们的眼睛,但我们最后听见乓的一声,镜子在空中舞蹈着,破碎在地上。”暗示了女性自我预设及陶醉的美不可持久,而且易于破碎。

三、“镜”中同性之爱

在同性恋这一词语的阐述上,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提出著名的“双性同体”的理论:“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在男人的脑子里男性胜过女性,在女性的脑子里女性胜过男性。最正常、最适意的境况就是在这两个力量一起和谐地生活,精神合作的时候。”这必然也会导致在女性之间产生精神上的“双性同体”,即女同性恋。此外,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就同性恋说道:“女人因为在两性关系中处于劣势,而心情恼怒;而当女人独自一人时,她又不能真正创造‘另一我’,因为如果她只自己的胸脯,女人就不知道她的在陌生人那里的手感如何。”由此看来,女性试图寻找自我之体认,通过另一女人的镜像反照,试图从“另一个我”中找获自己。

《回廊之椅》在以为背景,讲述章孟达和章希达两兄弟为代表的男性世界充满血腥的残杀的同时,更加关注的是朱凉和七叶为代表的女性世界则充满爱意与柔情。林白在文中写道:“她(朱凉)在七叶面前一次次自己”,而“七叶的双手不停地拍打她的的全身,在她的肩头不停地浇些热水,她舒服地吟叫,声音极轻,像某种虫子”,二者关系非同寻常,身体与精神达到完美的契合,逃离着男性的世界。从地位上看,朱凉是主,七叶是仆;但从性别上看,其二者为同一种身份――女人。她们以同性的肢体相互抚摸,而“(女人之间)的目的不在于占有对方,而是逐渐透过她而重新创造自己”,“唯独当她手指摸索一个女人之身,而此女人亦同样摸索她,‘镜子’之奇迹才能成全”,她们借着这种肢体上的碰触来达到彼此护卫着女人间的隐秘的目的。

《瓶中之水》讲述的是一个明显的同性恋故事,意萍与二帕之间的友情中参杂暧昧,凸显了“女人之间一定能有一种非常非常好的友谊,像爱情一样”的企望,从表面上看,这是二帕和意萍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但深入文本却可以发现她们面对的始终只是自己。林白用细致而意味深长的语言写出了她们之间的欲望,“我(意萍)现在明白了,我其实是喜欢女人的人”,“她(二帕)深陷的眼睛里有一种忧伤的预示着悲剧的东西深深吸引着意萍。意萍无声地看着她,良久,她忽然心一动,某种声音自远而近从她的头顶贯注到她的身体,她恍惚地看着二帕,心理涌动着一种强烈的想要拥抱她的欲望”,女性之间的彼此欣赏实质是为了打开自身记忆的通道,她们赞美的目光和话语其实只是投向自己的影子,都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的一面镜子。在她看来,姐妹之情就好像一样,它们所具有的美感是叙述和想象层面的,而真正面对时,则会有无法回避的惊恐和迟疑。她们向镜中之人伸出手时,女性触到的其实只是冰冷的镜面。异的无望和失败使这些高傲、内敛、隐忍的女性偶然或必然中走向了同性恋。此外,同性恋则不妨理解为作为“群体”的女性的自恋。这样我们又在某一程度上回到自恋的话题上。

林白称自己的这些作品是“清澈而轻盈”的,女性之间的情感较之于异性之间的情感更多了一层同类的人性关怀及同命的守护,在上,女性之间的性更为纯净而欲盖弥彰,在隐晦中把男性排除在女性世界之外,构画出女性之间纯洁的欲望,以及不得脱的孤群之郁。

四、自我观照的复杂心理

从拉康的镜像理论来看,“镜像”不仅指真实发生的感性的“照镜子”和人与镜子反映成像的现实关系,而且包括深层次的隐喻关系。在林白看来,女性的世界就是一个镜像的世界。在她的笔下,镜子以不同形式如玻璃、水面,甚至是借助镜子的缺席来营造一个女性的镜像世界。在女性主义的辞典中,“镜”成为男权话语的延续,照镜子是女性在整部男权文明史前的踯躅、徘徊,而镜子便成了女性“被看”、“被写”、“被言说”命运的象征。

在这种隐喻关系之下,女性作为主体,承担着自恋、自我陶醉及精神上的自虐等心理。镜子的另一个功能是隐喻了女性自我观照自我体认的方式――自恋及同性之爱。“……隔着宽大的茶色玻璃门我一览无余地看到了她……我隔着茶色玻璃看到的也许正是自己……”,这种排除了他者目光的自我欣赏,形成了对男权中心的整体性颠覆和解构。多米用镜子肆意地观察自己的身体(《一个人的战争》),姚琼旁若无人地对镜舞蹈(《寂静与芬芳》),二帕在镜子前自我陶醉地“一次又一次地感到自己的魅力”(《瓶中之水》),小镇上的女人“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你爱我吗”(《同心爱者不能分手》),倾诉体内不为人知的激情和欲望。镜子折射出她最真实的面目,自恋、自怜和自虐,有一些神秘,甚至有些“病态”和“疯狂”。在镜外自己与镜内的自己的对视中,她们看到了多重的自我:“想象与真实,就像水和镜子,多米站在中间,看到两个自己。/水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二者互为辉映,变幻莫测,就像一个万花筒。”

镜贯穿整部人类历史的强大的菲勒斯中心,它是以“父之名”构筑成的男性权力的象征秩序,也就是拉康所言的那一个“超验的能指”。女性在现时男权语境的颠簸中,始终怀有无处可说、欲脱不得的抑郁。林白在1995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寂静与芬芳》,透过镜子把“永恒之女性”摆到了核心位置,而把男性置于边缘位置,这便是镜子的功用,它拉开了二者的虚拟距离,使女性自觉或不自觉获得反省的能力和树立与男权对抗的姿势。《一个人的战争》的主人公多米,自我的美展露无疑,但也经历了在男性、社会接触中精神上承受着畸形的自虐心理,在失恋、堕胎中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致命的飞翔》中北诺、李莴欲求在男权社会生存,却被男性利用权力玩弄于手中,展现女性在现时环境下被压抑的境遇。《说吧,房间》的女主人公“老黑”地位的变换也是男权所控制的,“老黑”的试图挣脱,但又被拉回现实的境地。当对镜书写自己的情和欲望时,她们孤独而抑郁的的生存困境便显露出来。

五、结语

联系同样作为当代女性作家陈染,在其作品里也经常设置镜子的意象,她着魔般地凝视着自我,在孤独与挫败中与自己面面相觑,而她书写的始终是“私人生活”。在《巫女与她的梦中之门》中,她写道:“很多年过去,许多问题想得骨头发凉,仍然想不明白。大概是脑子里问题太多的缘故,有一天,我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模糊不清的脸颊时,忽然发现我太阳穴下边的耳朵上,坠着两只白光闪闪的‘?’造型的奇大无比的耳环……”这个“?”是女性对自身的怀疑、困惑及审视。在《私人生活》中,倪拗拗对自己与男人交往深感惭愧,而在与一个叫禾的寡妇惺惺相惜中产生同性之爱,她们以彼此的身体与为镜,以女性特有的生命及性体验的书写,淹没了传统写作中的男性形象,使女性成为文本中(而非现实)的中心,这与林白在展现女性主义意识和构造女性镜像世界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她们的笔下,女性的身体是美的,而非性感,性感是男性评价女人的话语,她们的身体在中成为自身身份的确证。在“镜像”中的“她们”不再是男性般的凝视,而是自恋、自省及潜在欲望域的窥视,这是女性自我感受生命激情与野性的方式。但这些女性附丽于文本之中,是虚构的真实、现实中的梦境,在现实中无法挣脱历史和现实男性中心主义这一困境。所以我们有必要对“镜子”的模仿和折射功能提出质疑,镜像的虚构性构成女性自我观照时有自我欺骗性,这种欺骗性恰好又反映出女性最真实的渴望与欲望。然而我们应当惊醒,当女性过度沉迷于这种自恋及同性之爱中,展露身体与欲望,恐又重新陷入男性观看的陷阱。

参考文献:

[1][英]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三联书店,1989.

[2][法]西蒙娜・德・波伏娃著.桑竹影,南珊译.第二性――女人.湖南文艺出版社,198.

[3][法]拉康著.褚孝泉译.拉康选集.上海三联书店,2001.

[4]林丹娅.当代中国女性文学史论.厦门大学出版社,1995.

[5]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6]荒林.林白小说:女望的叙事.小说评论,1997,(4).

[7]康正果.身体和.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

[8]林白.林白文集.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