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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冒险挨万针,只为唤醒名医丈夫沉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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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飞来车祸,让丈夫将整个世界都遗忘了。为了帮他找回记忆,她动用了一个妻子能给予的全部―那就是一颗充满爱的心……

2011年的北国早春,乍暖还寒。在辽宁省抚顺市清原县的一个中医针灸诊所里,孙秀才医生正在为病人诊病,他的妻子冯淑杰热情地招呼记者喝水。

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了唤醒植物人丈夫,为了他能够重新拿起银针行医济世,几年时间让丈夫在她身上扎了一万多针。“如果他能好,再挨一万针我也认了!”看似轻描淡写,背后却有浓浓深情……

为爱你,不抛弃、不放弃

2006年的春天,还是在这间不大的中医诊室里,冯淑杰将一根银针放到了丈夫孙秀才的手上,帮他合拢无力的手指说:“你是医生,必须给我扎针治病。”

孙秀才眼中放射出兴奋的光亮,可能因为兴奋而导致左手更加颤抖。冯淑杰看到丈夫兴奋的目光和抖动的银针,顿时心中一阵酸楚。曾经的丈夫可不是这般模样,他退役前是装备部高级医师,擅长中医针灸,后回到老家开诊所,是远近闻名的医生。自己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都是丈夫“针到病除”的。

可现在丈夫颤抖的双手却让自己脊背顿生寒意,她不由得把自己的手微微往后拉了拉。然而,孙秀才已经一针刺下。她虽有心理准备,还是疼得“啊”的一声。银针,偏出她事先画的圆点上方一寸多!

忍住痛,冯淑杰拔出银针,重新帮丈夫握好,把着他的手,对准她手背上那个圆点,又刺下去。

银针很细,但刺入肉里也很痛。冯淑杰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她的手也开始发抖,整条胳膊都发麻、发木。她只能深深吸气,拼命克制着颤抖的手,咬牙协助丈夫扎了20多次,终于刺中了穴位。

可算扎对了,冯淑杰搂住丈夫又哭又笑,她隐约看到丈夫康复的希望……

事情还得回溯到2004年冬天。孙秀才在高速路口被汽车撞飞,术后昏迷了6天才醒过来,被诊断为语言神经、右侧运动神经损伤,记忆功能丧失;右脑受伤较轻,左侧肢体有恢复的可能。医生说,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孙秀才只能永远躺在床上,成为一个植物人。

医生的诊断让冯淑杰很绝望,但她从没怠慢丈夫。她把闹钟调到了每两个小时响一次。不论白天黑夜,闹钟一响,她就爬起来给丈夫翻身、接大小便、擦身子、按摩,就这样,在点滴琐碎的生活里,冯淑杰开始一点点地接受和习惯木头人一样的丈夫……

2005年8月中旬的一天,冯淑杰发现丈夫的头总向右侧转,似乎在看着什么。冯淑杰蹲下,举起手在丈夫眼前晃动,只见丈夫眉头微微一蹙,仿佛很烦地闭上了眼睛。她惊呼:“你有反应了?”她激动地给女儿孙赢打电话:“快回来看看,你爸会转头了!”

晚上,母女俩蹲在孙秀才身边,细细地看着,议论着:“快看,他抬手了,在抓衣服,是不是肚皮痒了?”“呀!原来有一个线头。”母女俩兴奋地交谈了一夜,商量下一步的治疗。

第二天,孙赢请教了专家,专家认为孙秀才的意识在渐渐恢复,当务之急是要找刺激源。刺激源是什么呢?右侧是一个柜子,上面摆着瓶瓶罐罐。她一样一样拿走,然后观察丈夫的表现,水杯、书本、笔筒……难道是挂在墙上的那张人体穴位图?

对,就是它!

冯淑杰兴奋极了,她终于找到了丈夫的刺激源。既然丈夫残留的记忆里还有中医知识,那么给他读穴位、读中医书,对他恢复记忆、恢复语言功能一定有利!她站在挂图前,一个个地将穴位读给他听,让他跟着读。他翕动嘴唇:张开、合拢,虽然没有声音,却显然在配合她。虽然此时丈夫还不认识她,但偶尔听到丈夫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冯淑杰就像听到美妙的音乐一般,听到了他生命复苏的音符。渐渐地,她摸索出了丈夫发音的意思,而自己也记住了很多穴位。

一晃又是一年。2006年春天,孙秀才已经能坐起来了!为了唤醒丈夫更多的记忆,冯淑杰拿着银针往墙上的人体挂图上扎穴位,边扎边读:“涌泉穴、足三里……”孙秀才看着妻子的动作,眼睛发亮,嘴里含混地叫着那些穴位的名字。

害怕丈夫累着,半个小时后停下来,冯淑杰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后却看到这样一幕:丈夫能动的左手,不停地摆弄着针灸用的银针,那么专注,像他给人治病时的样子。冯淑杰知道,递进式恢复很重要。如果停滞不前,病人已经恢复的意识可能会消退。

事不宜迟,冯淑杰要让丈夫从针灸过程中巩固和唤醒他的记忆。她想到了自己给丈夫当“病人”。可是,冯淑杰深知,针灸稍有偏差就能把人扎瘫!

可是不扎自己,丈夫恢复的记忆就有可能会消退,他将永远这么糊涂下去,成为一个废人……

不行,我要让他有尊严地、体面地活着。因此才有了开头的一幕,握针尚且不稳的孙秀才在妻子手上试针。

虽然挨这20多针冯淑杰已经浑身冒冷汗,但看到丈夫开心地眯起眼睛,她觉得这20多针挨得值。

晚上,女儿打来电话,焦急地问母亲怎么样了。冯淑杰正用毛巾包着冰块敷手背:“我要让手消肿,明天再让你爸练习扎。”电话那端,女儿呜呜哭了起来。

给妻子针灸时,孙秀才总是看着妻子手背,微微锁起双眉,取下银针,他会把妻子的手腕拉过来,看着上面的一块旧伤疤,仿佛想到了什么。

因为爱你,

挨了1万多针也心甘情愿

从2006年5月开始,不用冯淑杰把着手腕,孙秀才也能稳稳握住银针刺穴位。女儿每次回来,都心疼地抚摸母亲青紫的手背,心疼地掉眼泪。

2006年国庆节,孙赢放假在家,吃过早饭,孙秀才习惯地招手,叫妻子过去,给她扎针。第一次扎偏了,第二次针斜着刺进去。他拔起针还要试,一旁的孙赢哭着喊道:“爸,求你别扎了,她是你爱人,是我妈呀!”他愕然,停手,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孙赢把母亲的手腕翻转,指着那道伤疤:“爸,你告诉过我,这是你和我妈恋爱时骑车带她摔倒后留下的伤疤,你记得不?”

孙秀才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渐渐,他抬起手,慢慢伸过去,轻轻抚摸着伤疤,再抚摸那密密麻麻的针孔。他抬起头,眼中有泪水,两腮抖动着,呼吸变得急促。突然,他含糊不清地叫道:“淑……杰……”时隔两年,他终于认出了妻子!

孙秀才艰难地说着:“淑……杰,老……婆。”转过头注视着女儿:“小……赢,女……儿……”

冯淑杰惊喜得两眼含泪,拉起丈夫的手:“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呀,你终于认识我了。当了两年陌生人,我心痛得想死呀!为了这,就是再被扎上多少针也值呀……”她叨唠着,想把两年来的话都补上。

孙赢激动地拥抱父母,又是笑又是哭:“妈妈你受苦了,是你感动了上天呀,爸爸认识我们了!”冯淑杰却说:“妈妈不苦,妈妈心里甜呀!”

这一刻,他的记忆复活了,他的意识清醒了。他看着妻子满是针孔的手,心疼地抱在怀里痛哭。突然,他伸手把银针包扔到了地上。他恨这包银针,让妻子吃了太多的苦。冯淑杰抱住丈夫:“别这样,我感谢这些银针,是它让我丈夫回来了。”她小心捡起了银针包。

是啊,孙秀才不能让妻子白白挨了那么多针,不能让女儿白替自己操心。终于,他含泪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银针,呆滞的眼睛因为有了款款深情而显得那么灵动。

此后,他天天看中医书籍,背诵中医知识,锻炼思维和记忆力。他还用两只手交替按摩,训练自己的手劲;同时,他开始锻炼自己的双腿,虽然一动就是一身汗,有时还会因体力透支而虚脱。2007年11月初,他能下床站立,双手也灵活多了。

冯淑杰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女儿,孙赢当即请假赶回家。她扶着父亲下床,看父亲站得直直的,高兴地拥抱父亲:“爸爸,你站起来的样子真棒,我总能梦见你站起来,真是美梦成真了……”

为了哄丈夫开心,冯淑杰经常邀请孙秀才的战友、邻居、朋友等人陪他玩麻将、下象棋,锻炼他的社交能力和应变思维。有人来看他,他笑得更开心。

2008年7月初,孙秀才的战友王国兴带儿子王泽航来串门。大家坐了一会儿,孙秀才指着王泽航的嘴,又拍拍自己腹部。王泽航一头雾水。

冯淑杰见丈夫的鼻翼翕动几下,皱眉要吐状,马上给客人翻译:“他怀疑你胃肠有病,让你伸出舌头看看舌苔。”王泽航伸出舌头,孙秀才看后取出一根针。王泽航下意识地往后躲,狐疑地看着他。

冯淑杰连忙解释说:“他在我身上练了上万针,现在选择了你的少阳经脉上几个穴位疏通调理,你可以相信他。”

王泽航咧嘴笑得很勉强,摆手说:“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用扎针。”

王国兴冷着脸说:“我和你孙伯伯认识30多年了,他的医术相当了得,你放心吧。”

冯淑杰尴尬地说:“不怪孩子,不扎了。”

王国兴大声说:“扎!”王泽航不敢违背父亲的话,把胳膊一伸,脸一扭,头一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因为爱你,

我要做你的终身翻译

丈夫病倒后,这是第一次给病人扎银针,冯淑杰非常紧张。虽然丈夫已经在她身上试了上万针,可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两眼盯着丈夫的双手,看着他把银针准确地扎进病人的穴位,冯淑杰才松了口气。可就在那一瞬间,她已经满脸是汗。

30分钟后,冯淑杰给王泽航起针。看到病人没有不良反应,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3天后,王泽航笑呵呵走进来,竖起大拇指,说孙伯伯的针灸太神了,他以前吃完饭就打嗝,所以每顿只吃半饱。这三天吃完饭打嗝少了,睡得也很好,想再扎几针去病根。孙秀才开心地笑了。

笑的不仅是孙秀才,孙赢看着父亲的手喃喃自语:“爸爸的手,又是一双神医的手了。爸爸的手,又是双宝贝手了……”

孙秀才搂着女儿,已是泪如雨下。接着又站起来,给妻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孙赢也给母亲鞠了躬:“妈妈,你是爸爸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帮我找回了父亲……”孙秀才冲着女儿点头,女儿说到了他心坎里。

果然,半个月后,王泽航的胃病调理好了。于是,他又把妻子董娟带来,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怀孕,伴有胯骨疼痛。

孙秀才给董娟把脉后看着冯淑杰,指指自己的胸脯和肚子、拍拍胯骨,手心向下慢慢按压,手指做捏针状,不住摇头。冯淑杰听懂了,解释说:董娟患有乳腺炎和坐骨神经痛,宫寒导致不育。但他不敢治,害怕扎不准穴位出事,那几个穴位都是致命的。王泽航和妻子遗憾地走了。

孙秀才把冯淑杰拉到挂图前,用力指点肩井穴,她明白了,治疗董娟的病要扎这个穴位。他用力挺胸呼吸几次后,手用力往下一按说:“……气……胸。”她问是不是针刺不当会造成气胸:“你没把握?”

孙秀才点头。她托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慢慢把他的五指合拢:“我看出董娟太想当母亲了。既然她求到你,你先在我身上试针吧!”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治好了这个病,他的信心就彻底恢复了。”而可能发生的风险,她连想都不曾想。

可孙秀才知道啊,他不敢冒此风险。

冯淑杰提高了声音:“你是医生,我是你的病人。下针!如果你不落针,你就是个胆小鬼!”

孙秀才急了,含混地说给女儿打电话。冯淑杰马上给女儿打通了电话:“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一关,你爸爸就又是名医了。就是冒再大风险,妈也得承受。我得还你一个健康的名医父亲!”

已经在沈阳开了幼儿园的孙赢,把幼儿园交给助手,马上启程回家。她支持母亲的行动,可要保证母亲的安全,万一有危险好及时送医院抢救。她真想与母亲争夺给父亲当试验品的机会,可她知道那是母亲绝不让的。

女儿回来了也支持这样做,孙秀才终于被说服了,他仔细看准穴位,一针落下,待针行开后缓慢转动针杆,推进些许,然后轻捻慢转……稍顷,他拔出了针。他成功了。而这短短的几秒钟,孙赢已是满头冷汗,浑身发抖,她真担心出事呀!

接连三四天,孙秀才每天在妻子两侧肩井穴上试针。女儿一直陪在身边。

第五天,他让妻子叫董娟过来。

董娟坐下后看到孙秀才手指颤抖,她转头看看丈夫,一脸不相信和恐惧的神情。冯淑杰把自己的肩膀露出来,让董娟看肩井穴:“这个穴位刺了100多针,准确到只有一个粗一点的针眼。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落针的。”董娟点点头。

孙秀才给董娟针灸,冯淑杰也很紧张,怕扎坏了董娟。为了保险起见,冯淑杰托住丈夫的左手,让他能更稳地针灸。冯淑杰问董娟的感觉,直到发麻发热才让丈夫停针。

随后董娟接受了半年的针灸,配合中药治疗,她的肿胀消失,胯骨疼痛明显减轻。2009年2月中旬,董娟夫妇登门拜谢,她怀上了身孕!

孙秀才治好董娟病的消息传开,开始有病人找孙秀才医治。因为他康复期间的潜心训练,医术比车祸前又精进了很多,“神医”孙秀才的名号更响了。每当有人夸他医术高明时,他都笑得很灿烂,把赞许的目光投向一旁忙碌的妻子。爱妻就是他的嘴和手,是他治病救人的“终身翻译”。

2011年2月中旬,记者采访时,孙秀才拉着记者的手,让记者好好写写他的妻子,他说不仅这辈子要好好报答她,如果有来生也要报答她……

是啊,不离不弃,相濡以沫,这个普通的妇女用以身试针的勇气与爱,不但唤醒了失忆的丈夫,更将医院判处了“死刑”的丈夫塑造成名医,这是生命的奇迹,更是爱情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