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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吃在内地及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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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消化能力强,吃食就只是吃食。当有了若干年纪,吃食的附加愈来愈多,吃食变得复杂了,这表示,你不再青春。

前阵子在深圳开会评选“2009年度十大好书”,会议安排非常精准畅顺,美中不足的是在酒店吃自助餐,难吃死了,吃不到两口便停手,宁可忍着肚饿,下午抽空到外边吃饺子。当下之计,是先吃几口炒饭聊以充饥。

2009年结束在即,回望这一年,发现我自己的最大转变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有较多机会出入内地,或为了演讲,或为了开会,或为了这样那样的评选活动,总之是大城小城,大镇小镇,忙是忙,倒对“中国国情”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包容。

此外也对中国的吃食文化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和掌握。这是大题目,有机会写大文章谈谈,在这专栏内只能说的是:我发现,在内地觅食,炒饭是最保险的救生艇,踏进任何一间餐厅食肆。一旦发现食物难以下咽或勾动不了食欲,最安全的方法是点一客炒饭,十居其九点九九,能吃、好吃、值得吃。

为什么?我有一套主观逻辑:内地的厨师十居其九点九九在乡镇长大,数十年来很可能没吃过太多精致美食,后来尽管入厨学艺,毕竟时间有限功力也有限,不太容易把复杂的烹饪艺术掌握到家(而且内地餐厅食肆每月以数百万间速度倍增,僧多粥少,哪来这么多好厨师!);可是他们自小在故里乡镇吃过也煮过不少炒饭,此乃最基本的乡镇主食,吃得多煮得多,功多技熟,长大后,以专业厨师身份炒出来的那碟饭便很难不好吃。基于相同逻辑,可以这么说:除了炒饭,饺子和面条亦是保险吃食,视厨师是南方人或北方人而定,但大抵上,差不了,不会差,会不差。

此番在深圳我便在酒店对面的小区吃到了一顿不错的饺子。店面很直接,就叫做“芳香饺子缘”,摆明车马卖饺子。我趁下午会议开始前尚有45分钟空闲时间,进店坐下,点了羊肉饺和猪肉饺,还点了一客煎大饼,再加青岛啤酒,便是极美好的忙里偷闲快乐时光。埋单结账:盛惠18元整。我付了30元,年轻的女服务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因为内地食肆仍然普遍不付小费,我则几乎双倍付账,她必以为我是怪人。其实我只是感恩于那充实的吃食感觉。下午的会议要开4小时呢,没有一个充实的肚子是应付不了的。而我可以想象,在那4小时里,服务员可能仍在为了那笔意外的小费眉开眼笑。

可是话说回来,香港人终究是香港人,在内地尝得再多的炒饭、饺子或山珍海味,仍然比不上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吃一顿热腾腾的火窝,亦即咱们老广说的“打边炉”。面对各式火窝,我特别钟爱羊肉炉。最近气温低寒,我忍不住嘴馋,一周内打了三次边炉。嘴角无意外地冒泡爆疮,唯有再三提醒自己炉边止步,可是,无效,一到傍晚,朋友传来短信召集到路边大排档吃羊脯煲,立即投降,飞身即去。把自己的健康卖给了羊腩恶魔。

冬天是吃食季节,谁能拒绝羊脯的诱惑?至少我不能。一群人围坐炉边,这个“动作”本身已够温暖,更何况有火有汤有热度,坐不到五分钟已觉暖洋洋,浑身寒气登时消散。心理上,直情觉得像有一块大冰压在胃内,往冰上倒下一杯热滚水,冰块立即“嚓”一声融化,水蒸汽急速往上冒升,经过食道喉咙由嘴内喷出,令口腔感受到一股无比痛快的刺激劲道。

打边炉,由第五分钟起已经是高潮,到尾不止。但代价仍是有的,小小胃肠于停筷时才发现被食物塞满,肚皮胀得圆鼓鼓,有碍观瞻,唯一法子是暂时弃车步行,先在路上走来走去再走去走来。步速时快时慢,透过节奏控制帮助消化。有一回到铜锣湾时代广场打完边炉,吃得快乐,所以吃得过度。付账后只好由十楼逐层逐层往下走,到了一楼,发现效果不彰,索性重来一遍,再往上走,一直上到十楼――一个为食中坑(“中坑”为粤语,即中年人之意),就这样在商场消磨了将近一个小时。散步于是成为吃食仪式的一个关键组件。年轻时,消化能力强,吃食就只是吃食。当有了若干年纪,吃食的附加愈来愈多,吃食变得复杂了,这表示,你不再青春。

的确,2009年过去了,我真的又失去了一年的青春岁月;而你也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