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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语:长期从事油画教学与创作的张杰,三十多年来执着于油画语言个性化的尝试与探索,不为那些喧嚣的艺术潮流所干扰,创作出《遥远的星》、《构想》、《大地泪痕》、《远山也精彩》等一批有思想、有影响的作品,被艺术界所关注。
张杰78年进入四川美术学院附中学习,本科、硕士阶段的人生都在这里渡过,毕业后留校于此,又做了多年的四川美术学院副院长。可以说,他是一个对四川美术学院“知根知底”的艺术家。本次访谈可以让读者清楚地了解到他对艺术创作的真切感受、对艺术规律的理性思考;了解到四川美术学院的发展历程与教学特色。
时间:2012年6月
地点:张杰工作室
受访人:张 杰
采访人:尹 丹、李舒萌
SHMJ:这张《遥远的星》是您早期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
张杰:这是我研究生毕业的创作作品,这批画都是有乡土情结的东西。四川美术学院当时除了伤痕美术之外,乡土题材的作品相对占据了主导。
SHMJ:这个也是彝族题材吗?
张杰:这个是苗族题材,是我到贵州去的时候搜集的素材。我们也曾到彝族地区去体验生活,那个时候我还是本科生,当时是高小华带我们去的,学生有我、庞茂坤、刘宇和翁凯旋等等。程丛林也基本上在那一时期到过彝族地区去过,他当时已经是年轻教师了。在彝族考察那会儿,彝族人的房子上面住人,下面住牲口。人很多,我、庞茂坤、肖红三个人就只有住在下头跟牲口在一起。哎呀,那里脏得一塌糊涂,老乡拿来鸡给我们吃,感觉做得很不干净,但当时饥寒交迫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SHMJ:高小华是哪一年去的中央美院?
张杰:大概是86或者87年吧。
SHMJ:感觉他好像在中央美院也没待几年。
张杰:主要是他性格有点儿强,后来就到美国去了。
SHMJ:您在九十年代还是画了很多人物题材的作品啊。
张杰:对!后面画得相对少一点儿了。这实际上是一种转型,人与自然的一种过渡。通过这些景物的构成与表现,山川和自然能够体现出人们的情感。而且我个人觉得风景画会让人自由一点儿。画风景画的时候,我当时在从事学校的管理工作,创作这种题材的作品对自己是一种放松和调节,所以后来脆就在创作题材上做了一些调整。这种调整有几个因素,一个是工作的原因,一个是我本身就很喜欢一个人出去开车去感受自然。还有我从研究生以来的研究方向一直就是油画语言研究,就是对油画语言自身本体的一种理解、体验、实验。当时读研究生的时候,川美没有这种技法的画法。那个时候的四川画派风格都是比较单一的写实的、细腻的表现手法。那时我的画就相对比较松,比较注意画面的肌理、色彩构成的一些变化,还有抽象与具象的交汇。所以当时虽然画的是“乡土”,但是更多关注的是画面本身的构成、语言方面。和其他川美艺术家画“乡土”,更多关心社会生存状态不同,毕竟我们这些人当时没当过知青。像程丛林和高小华等人的生活状态可能更沉重一些,我们那个时候还小,相对比较顺利,所以画的虽然是乡土题材,但是更喜欢关注绘画语言。像西方的一些油画技法和语言方式就对我影响很大。
SHMJ:您当时很喜欢伦勃朗吧?
张杰:对。
SHMJ:我看您画面的颜料用得比较厚。
张杰:对,这样会有些肌理效果。我比较强化那种荒芜的、虚幻的,斑斑驳驳的感觉。伦勃朗对光线的处理比较强烈,更多的是强调舞台灯光的那种聚光、焦点化。我把那种灯光给强化和分散了,让画面出现更多的平面感,有一些抽象的东西在里头。然后后来画山山水水的时候呢,那种语言还是没变。无论是画人物,画山水还是画稍微抽象点儿的东西,对画面肌理效果的处理,对色彩变化及光影的处理,始终还是沿袭的。只是融入到作品中,我把中国画水墨的一些元素,印象派的色彩元素和抽象构成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形式方式。我做了很久的探索。最近这几年,我也想把艺术语言和自己对社会的感受形成的那种理念、思考或观念,融入到画面当中去。所以现在我的画面中有时候出现了一些红线。咱们四川美院新校区建设过程中,我经常要跑国土局,他们经常要给你画红线。那是一种土地买卖的符号。我现在就是在想如何把对生活、社会的一些思考和我的作品结合起来。实际上是想把生活在头脑当中留下的一些痕迹在我的作品中展示出来。有几条思路,刚才你看到那个是“红线”。在土地买卖过程中都会有这些东西,土地是自然本身,这些是人为的占有所造成的不协调,这就是我对这种社会问题的一种感受。有些画里面,你能看到有些红色的印章。这个也是一种感受。这些印章就像古代的收藏印,也是人为的东西,它象征着人对自然的占有和掠夺。有些画面中出现了一些像高压线的一些线条。我们开车出去,比如说去、新疆那些地方,本来是一些很自然的景观,你拍照的时候却可能会看到一根根的电线,很不协调。它们把自然中美丽的风景给切割了。所以我就画了一系列被切割的风景。这些切割的东西就是电线,这也是人类对自然的一种侵占,跟自然形成这样一种矛盾。虽然这个矛盾作为艺术家来说也无法解决,但是这却是一种真切的感受。最近这批画中就加了一些这样的观念进去。但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是:个人的艺术创作,不管怎么样,你的观念也好思想也好必须要在作品中呈现,以形象的方式呈现出来。所以我对画面本身的一些语言还是坚持在进行研究。不管观念如何,作为油画本身它有属于自己的形式。
SHMJ:对。我看很多人写的评论文章也较多谈到了您作品中的油画语言问题。他们认为您是一个从学院派转化为个性语言的突出范例。
张杰:中国的艺术教育,应该说我是体验了一个遍。改革开放以后,附中、本科、研究生,整个中国艺术教育的全过程我是都体验了的。体验过之后,后面又当老师、从事创作事业。中国的学院派和法国的学院派还是不一样。中国艺术的学院派,在某个时期实际上是先锋的。即使到现在,学院派的内部,并不是保守风格的代表。跟西方不一样。我个人觉得中国的学院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开放的。因为它没有形成自身的体系,原来是有苏联的体系,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学院派的标准体系实际上没建立。是一个比较松散的体系。
SHMJ:我觉得相对于中央美院,四川美院的创作之所以这么自由,是不是因为它一直都没建立起一个标准体系或根深蒂固的传统?
张杰:对,没有的。没有什么固定标准。早期的时候有一些苏联的体系建构。但是后来,西方艺术的多元化一冲击,各种西方艺术流派进入之后,把之前的艺术体系给造反了。后来川美,包括一些其他院校中,实际上中国艺术家普遍来说还没形成自己的艺术体系。所以艺术家们进行的是多元的探索和尝试,这就产生了多元的可能性。而这种尝试在某个时期实际上是具有先锋性的。尽管现在职业艺术家和学院艺术家出现分野,但是人们又不得承认多数职业艺术家仍然是从学院中走出来的,有学院的背景。所以我个人觉得,学院艺术和学院教育它自身也在转变,在不断地适应和调整,也还在继续探索。所以我觉得学院艺术,并不应该总被扣一个落后的帽子。
SHMJ:有关油画的艺术语言,您在教学当中主要是以启发的形式还是以传授的形式展开进行呢?
张杰:有几种方式,一是给学生教一些规律性的东西。这些都是经过自己的实践,自己的体验,已经形成了的固有的、规律性的东西。第二,由于自己也在不断地进行探索,我会把这些经验性的东西跟学生进行一些交流。第三个方面是我们四川美院的特色,我们会把当代最前沿发生的一些艺术现象,及时地转化成我们的教学资源。让学生在当今的大环境当中找到自己的参照物和坐标。当今的是怎么样,以前的又是怎么样,老师们又是怎样。这些都能让学生了解到。所以我自己以及咱们学校的教学主要是从这三个方面来着手的。
SHMJ:这些年大家都在说,我也这么觉得,这几十年,川美的艺术创作不僵化。
张杰:对呀,就是因为川美这边没有学术权威,另外也确实没有形成自己固有的艺术体系。这对于艺术教育来说既有利又有弊。作为教学它应该有自己的传统,但是我们没有,没有是坏事,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好事。这样呢,就给学生提供了很多可能,尽管这些可能也付出了很多代价。比如说有100个学生,也许只有10几个或20几个“生长”起来了,因为他们生命力强,其他的也许就“死亡了”,或者转行做其它事情了。但是大家却往往只看到了那10个人的光鲜。这也是一种遗憾。这个也是需要我们来反思的。任何事情我觉得都有它的两面性。
SHMJ:这个问题以前大家都给的是正面评价,却很少像您那样看到它的负面结果。
张杰:是啊,我们冷静下来看……我在教学的第一线,我是有着很深切的感受的。你看中央美院的教学虽然保守,但是他们毕业的学生也许后劲儿要足一些。
SHMJ:我觉得这个问题您是谈得比较中肯的。
张杰:因为我太了解美院了,我在美院呆了三十多年,十五岁就进学校。
SHMJ:您是81年开始读川美附中的?
张杰:我是78年15岁的时候读附中的,81年读大学了。85年读的研究生,88年毕业。所有我们跟川美77、78级的学生非常熟,我们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发展出来的。我们那个时候还是小孩子,就亲眼看着那些大哥哥或大叔叔们……
SHMJ:那个时候学校也很小。
张杰:对啊,所以很熟,吃饭什么的基本上都在一起。像她(采访人之一李舒萌)的舅舅曾浩当时就是属于比较另类的那种类型,呵呵。他好像是云南人吧?
李舒萌:对,云南的。当时他也曾经在川美附中读过。
张杰:他和杨述、叶永青等人比较熟悉。
SHMJ:曾浩和叶永青都是云南人吧?
张杰:对啊,还有叶永青等人都是云南的,云南出艺术家呀。贵州出怪才、鬼才。
李舒萌:(比如说)任小林。
张杰:对,任小林。还有董克俊等人。
SHMJ:不知道记错没有,好像王林对董克俊评价很高。
张杰:在某种程度上,王林对四川美院的当代艺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没有江丰就没有罗中立那一代,没有王林就没有叶永清、钟飚那一代。江丰对川美当时是非常看重的。川美艺术家在北京搞两次进京展都是他在里面斡旋,当时他对川美的高小华、罗中立、程丛林那一批人都很看重。九十年代以后就是王林开始做什么“都市人格”等等当代艺术这一块儿。王林最先出的一本书就是那个《新具象》,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的,封面是罗中立的《父亲》,九十年代初就开始使川美活跃起来了。
SHMJ:王林评价您的风景画,他用中国古代的美学概念“壮美”来形容。
张杰:他写过一篇文章。
SHMJ:但是我看到常平跟他的评价完全不一样。他说您的画没有北方风景那种崇高,反倒是很抒情很秀美那种。
张杰:那是因为他们评价的是不同的作品,不同的时期。实际上我的画面有些还是壮观的。就我个人的审美追求来讲,我也是比较喜欢比较博大的风景。但是有时候呢,也画一些小品画。我的作品不同时期的作品有些不太一样。那一张(《大地泪痕》),岛子特别喜欢。当时岛子在美院时候找我要了几张图片出书的时候使用,但是那本书没出来,名字我记不清了。
SHMJ:有很多人评价您的不少作品融合了中国传统的一些意蕴和审美情趣在里面。现在很多艺术家都在探索油画媒材和传统情趣的融合,请您谈谈,你的作品在这些方面有哪些个人的探索?
张杰:我比较喜欢水墨画,虽然我不画国画,但是我对水墨的晕染和韵味和它在表达情感上的可能性是比较喜欢的。我觉得它能够无障碍地,很爽快地将自己的情绪和心情表现出来。通过水墨的不同的变化,笔迹流畅的走向,节奏的变化来展现自己的情绪。所以我一直很喜欢水墨。但是我自己也没去做过水墨这些东西。而油画呢,本来就是那种比较硬的,比较直接的艺术门类。我从2000年开始,就思考着能不能把油画和水墨的表现方式做一些结合或者什么。所以我就在这一块儿做了一些实验。这些实验不是简单地模仿水墨效果,更多的是想把水墨表达人的情感的那种体验通过油画的方式来进行展现。在画面大的构思选择上面很理性,但是在画的过程当中我想注入一些感性的东西。大的主题,结构,肯定是先要进行一些思考。在画的过程当中我又希望有比较偶然的东西来冲一下这些理性思考的东西,让画面充满着感性与理性的交融,抽象与具象的结合,必然与偶然的碰撞。进而让画面产生张力。如果说我的画有所追求的话,就是希望水墨画的偶然的因素和油画的理性因素得到一种结合。如果水墨是水的话,我觉得油画就是山,我的主题本身也是山与水的。我想表现的东西本来就是“山水”油画。也就是中国式的一种油画山水。中国的水墨在色彩方面,相对来说比较单纯。而油画则在色彩方面见长,能有一些感染力。
SHMJ:您的这些画色彩处理得很漂亮,很有视觉感。
张杰:我原来读书的时候对油画色彩的研究和体会也比较多。如果简单的把油画画成黑白,我觉得会失去油画本身的色彩表现力。真正在艺术史上对色彩做出巨大成就的,你不能排除印象派,这一块儿是永远跳不过去的。我所有的作品实际上都有印象派对色彩的研究成果,冷与暖,色与色之间的互补与对比都是如此。用水墨的方式但是又有油画的色彩,使画面产生一种比较丰富的效果。除了色彩之外,油画的肌理效果也是它的自身特性。油画不同于水彩不同于丙烯,它能堆得起来,能薄得进去。这是它最强有力的效果,所以我一直没放弃油画这个绘画材料。
SHMJ:我看到您几乎所有作品都很强调这种肌理效果,这张《大地泪痕》就是如此。
张杰:从《大地泪痕》那张开始我就比较关注水土流失的一些社会问题。
SHMJ:这个作品形式感很强。
张杰:创作这个作品的时候是97年。当时没有人画这种从天空俯视的角度,但是后来很多人都这样画了。
SHMJ:这种效果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呢?
张杰:慢慢画啊。
SHMJ:用笔啊?
张杰:都是用笔画出来的。
SHMJ:我以为是制作出来的。
张杰:没有,都是用笔画的。
SHMJ:很厚。
张杰:都是用笔画的,画得比较厚。易英很喜欢这张。
SHMJ:易英也喜欢画油画,喜欢画风景。他把画风景当成一种享受。
张杰:对,他也是个做学问的人,文风也比较平实。
SHMJ:他的文章并不追求辞藻的堆砌。我们川美还是有几个老师很强调这种油画语言,包括翁凯旋、李强等比较强调绘画本身的语言。
张杰:包括庞茂琨。虽然他是古典主义的一些东西,但是他的技法实际上是有创新的。整个画的过程、步奏和处理方式,也在油画语言本身上做了研究。包括杨述,特别是早期10年前对油画语言对绘画本身也比较关注。其实我们这一批人,都是在油画语言这儿研究相对比较多。我们81级这一批都比较强调绘画语言的探索,可能是知识结构和当时的环境造成的。
SHMJ:这里是一个明显的转变。
张杰:为什么呢,当时罗中立和程丛林他们那一批,他们关注社会、现实。反应劳动人民的疾苦,社会的矛盾、冲突。但是我们呢,虽然同一个时代,但是年纪小些。他们那一批的作品更多的是主题先行的。我们81级,包括肖红、罗发辉等等,我们的毕业创作作品一出来,形式语言多样化、绘画面貌上跟他们77级都完全不一样。当时我们的研究生毕业创作引起了很激烈的讨论,很多人说现在的学生怎么丢掉了77、78级的绘画传统啊?画成这个样子?当时看起来很怪,但是现在看来不怪。当时就觉得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刘宇当时画了很多像高更一样的那种少数民族题材作品。我们画的是彝族的那种题材。翁凯旋和庞茂琨都跟原来77、78级画得很不一样,都有一些个性化的东西,在油画语言方面形式感相对多一些。当时高名潞就非常看重我们这批。
SHMJ:对,他当时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谈这种倾向。
张杰:85年我们毕业创作,他来看了,就觉得四川美院有变化。有些新的,类似于西方现代主义的苗头。他很看重,因为他当时就在《美术》杂志当编辑,就把我们作品都发了。我的、庞茂琨的 肖红的、翁凯旋我们几个都有。还专门写了篇文章。从那以后川美的油画就开始变了。就不是仅仅停留在简单的再现和对社会矛盾及冲突的关注上了。更多的在语言方式上,形式上。更加注重艺术家本身的个性,语言的多样性。但作为艺术批评家和社会关注来讲,他们比较喜欢关注焦点和热点。真正潜心的对艺术语言进行研究的艺术家,他们不一定很关注。对于四川美术学院的发展,我觉得我们这批人,应该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作为历史来研究,如果把当时的一些刊物拿来研究,看一代一代怎么过来的。不可能今天是黑的,明天就变成白的,总有个过渡。我个人觉得可以去研究,何桂彦原来也提过,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比如巴渝比较浪漫,色彩比较美的,追求形式本身语言探索的一些东西。他也认为我们那个时期的一些作品慢慢衍生出后来川美的风格。所以说川美还是有一批踏实的、实在的、在潜心研究的人。77、78级那批人出名之后都出国了,而实际上在学校做事的人就是我们81级的。当时留了20多个人,留下来之后都在各个系上挑大梁,当老师的教学任务也重,承担了很多学校里日常的工作,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在这方面继续梳理、张扬。所以这是一种遗憾。
SHMJ:张院长您现在工作很忙,平时怎么挤时间来画画呀?
张杰:我就是中午啊、不开会的时候啊,晚上啊,都在弄。我不打麻将,我觉得画了几十年了,丢掉可惜了,对我来说画画是休息,不累,画画是一种调节。如果不画画觉得人是慌的。自己是画画的人,开了会回来之后不画画很难受。但是如果今天我抹了几笔,我心里就觉得很充实,很实在。
SHMJ:我们也是一样的,每天如果不读两页书觉得很荒废。
张杰:对啊,老是觉得心是空荡荡的。如果我时间长了没到画室来,我就要面对一张画要坐很久,进入一种状态之后才开始画。人的思维需要调节,要转个频道。现在我已经练就出来了,只要我一进我的画室,学校的其他事我就一点儿都不去想。频道就一下子调回来了。我想着只要坚持,慢慢画,画到一定时间,你的价值,你的作用它终究会慢慢显现出来。从人的审美周期来看,有些时候是前沿性的,实验性的。有的时候需要猛烈一点儿的,有些时候需要静一点儿的。我觉得只要自己按照自己关注的东西,慢慢走入进去。
SHMJ:现在很多人去追求所谓的观念性,很热闹。真正静得下心来画画的不多。
张杰:架上绘画这一块,除了观念之外的东西也很重要。做观念可能能更多的引起人们关注,引发讨论,引起社会思潮。但是作为艺术作品,要沉淀下来也还是需要把观念如何变成一种艺术语言。所以我现在还是觉得先按照自己喜欢的路子画,多画一些。你看到的是一小部分。我以前画的上百张人物基本上全部都被收藏了。我的人物画主要在台湾。然后后面画的山水风景,很多被收藏和展览。就是这样我的画室还是被堆满了。
SHMJ:台湾有很多收藏家,他们不是很浮躁,有些很内行。不像大陆那么浮躁。
张杰:对对,大陆的整个都是短平快、浮躁、热闹。但是我觉得艺术需要积淀,终究会回归过来的。这一点我还是坚持,我觉得艺术本身,不管你怎样闹,最后大家都累了,最后还是要回过头来,看你自身的意义和价值。你是不是把整个时代的情感、思想凝聚到作品本身上面去。我觉得这个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你很多想法很多说法,最后还是得落实到作品之上。
SHMJ:上次北京那个“山川蒙养”的展览,台湾的那个基金会就收藏了好多川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画。
张杰:就是林民哲他们的“山艺术基金会”,他们八十年代进来的时候,很便宜很便宜的价格,基本上是1000美金左右一张。罗中立的画他们最多可能就给过3000块美金左右。
SHMJ:我看有一些很重要的作品都在他们那。
张杰:对啊,他们买断了一个时代啊。他当时是做建筑的,那时候台湾经济很好,他们开始有那种收藏意识了,收了非常多的艺术作品,而且当时都很便宜。他们一来就是一堵墙一堵墙地买,给个总价。
SHMJ:当时对于他们来说也花不了多少钱。
张杰:对啊,他们当时搞建筑赚了很多钱,台湾那几年发展也快。实际上他们收来的作品当时在台湾也没有卖多少。只有大陆这边经济好了,把价格炒的很高的时候,整个作品都回流了。所以不断的来中国做展览。他们可能一张作品就能把以前买的所有的作品的收购价补上。
SHMJ:所以他们还是比较有远见。
张杰:艺术这个东西我个人觉得,包括今后搞研究,还是需要能静的下来。我现在觉得真正做学问,比如说中央美院以及清华美院那些,很多人都慢慢地退出江湖了。以前很活跃的一些人,现在慢慢隐身了,都在搞学问。你在学术界的地位,中国的地位,整个历史的驱动,这是需要时间来进行积淀的。天天都在场面上混,最后基本上就废了。只有自己的东西到了一定时间才能爆发出来,在同辈人中间才能站的住脚。
SHMJ:中国现在现代主义这一块儿还是比较缺,八十年代那几年很快就过了。
张杰:那几年干脆就是翻拍和盗版,当时我太清楚了,当时85之后出现了一些很知名的创作作品和艺术家。在97年的时候,我在意大利呆了三个月。当时我把欧洲就走的非常细,天天都背着个包,带着面包,啃着火腿肠,徒步走。几乎看了每个博物馆,看得太细了才惊讶地发现,国内那些很知名的很潮的那些作品,大部分都找得到原本。找得到发源地在哪。当时我真的很震惊。国内这么有名的人,结果作品是临摹的。因为当时中国的批评界和大众,资讯相对比较闭塞。突然看到一种东西觉得很新鲜,却没去了解实际上这些东西是不是创作。中国当代艺术实际上是慌慌张张的走了一圈儿,我觉得它还是需要一种回归。
SHMJ:而且很少有人真正去从事语言探索。这些年,很多人都去凑热闹。
张杰:当然赶场也有必要,让大家了解了当代艺术,有那么多种方式。但是任何一种方式,任何一种思想,它必须要去寻找一种最为贴切的语言方式,最能把你的思想你的情感你的观念充分地展示表现出来。这个是艺术最本质的东西。人人都有观念,人人都有思想,你要作为一个艺术家你要寻找怎样的一种方式,最贴切最有力地把你的思想展示出来,这就是艺术家。语言本身它也许不重要,但是语言表现的思想最重要。更重要的是这种语言是最为贴切的,你这种观念只能用这种唯一的语言方式来表现,找到一种最佳的表现方式。我觉得这个就是艺术的精髓和价值。
SHMJ:川美油画系这几年学生在外面比较火,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声音,很浮躁、很取媚于市场,我想听听您对以后油画系这种教学,当然也不光是教学,就整个当代艺术创作,您对这种教学思路有什么认识和看法?
张杰:是这样的,学生学习过程,有些模仿有些借鉴,我觉得是非常正常的。那么作为川美整个教学,还有一点就是在学习过程当中,他是在很快的时候,找到了一种自己的表现方式,或者叫做图式方式。把自己的一些感受,通过图式化的方式给他展示出来。画面相对比较完整和有视觉效果,在很快的时间能达到一种效果。这个对于学生来说,他提高自己的自信心,把自己的感受很快地寻求到一种方式来表现、来抒发。我觉得这样也还是可以。
但是到后来,你要对这种方式进行反复的锤炼。要进行不断的完善、探究。不能仅仅停留在一种简单的图式化的,反复复制上来。我们学校的一些学生,特别是有些学生缺乏后劲儿。也就是说他在寻找到一种图式之后,他不是在这个图式之上再根据自己对生活的思考对社会的观察对人生的考量,来不断地去完善,反复锤炼自己形成自己独有的一种方式。而是得到了社会的认同之后,不断地去重复它,不断地去复制它,这样就导致我们的一些学生在后来缺乏后劲。比如说以前卡通的那种模式,比如找一些画报上的照片的效果或者影像上的特殊效果来进行表现。但是我觉得不管哪种表现方式,你必须在这个基础上,要不断地进行变革,不断地进行充实、完善而使其成为自己的一种方式。而不是简单地拿来一种方式,然后作为自己的一种东西。这是一点;第二点,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他的积淀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属于我们学校在整个教学当中的一种欠缺和遗憾。艺术家自身的修养,自身在语言方面的锤炼,实际上是不够的。我们很多学生很急切地希望出来。急切有好处,他更多的先找到自信,以艺术家的方式来体验学习,以展览的方式来进行艺术创作。但是不好的一面,比如说艺术家自身修养的完善,自己功力的充实,比较坚实基础,这部分也许是我们的遗憾。所以我个人觉得不少学生缺乏一定的后劲儿。
这个是我们跟中央美院的差异。我觉得他们一些学生可能在这一部分做得坚实一些,但是他们的学生不断地习作习作,而最后怎样把习作转化为自己的创作,这个也是他们难以逾越的一个坎。而我们川美是从一年级开始就进入一种创作的状态。比如我们学生一进来,就教他如何来创作,如何去寻求一种语言方式把自己的情感表现出来。这种教学方式让学生进来之后,就非常自信,非常地自主,他们在一年级就开始搞创作,一年级就可以表现他的思想,在创作的过程中他不断地去充实它,不断地去补充他的基础。这是我们的教学理念,这种理念的好处在于,学生很快地就进入一种创作的状态,而且把展览引入到教学当中。比如学生在一、二年级时就可以策划一些展览,通过展览让他回馈,让他更加自信地来进行自身的艺术创作,在创作的实践过程中不断地完善自己。这是我们学校主要的教学模式。中央美院的教学模式是要求你先把基础弄好,要把色彩画好,造型弄好,过了关你才来搞创作。老是在造型上,在写生上不断的进行反复的一些锤炼。但是等真正画好了基础的时候也许都已经完全不是一个艺术家了。只会画写生,感觉都磨平了。比如有些写生,他必须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光线下他才画。也就是说我们整个的教学模式和他们不一样,各有利弊。但是从作为艺术家或作为学生的角度来讲必须要清醒地意识到,这种教学也许有利于快速地成材,让人自信,让你找到艺术家的感觉。艺术的创作是终生的,但是学习与锤炼、提炼和磨练也是终生的。也就是要终生学习、研究、探索。但是如果有些学生出来之后,成名了之后,老是复制以前的东西,等到这成了一种模式了之后,他的艺术生命可能就不知不觉的死亡了,后面就不好发展了。真正聪明的学生,他知道我今天成名了,明天也要不断地充实自己,缺少什么就补充什么。在运动过程当中来补钙,在运动过程中来充实自己,后面慢慢就走得比较长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