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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谷期,陪他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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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低谷期,千万不要跟着一本正经地愁苦,学会歪打正着,另辟蹊径,很多事情反而解决了――

婚后一年,清华毕业的先生老史赴美深造。几个月后,作为“清华太太团”的成员,我也远赴大洋彼岸。

我们双双研究生毕业后,他读博,我找了一份政府审计的工作。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这份工作。尤其老大老二两个皮猴先后降临人间后,我归隐家园,相夫教子的心思更加迫切。我的这个想法,老史全力推崇。我们甚至一起规划了蓝图……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眼瞅着老史就博士毕业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全球金融危机来势汹汹,美国失业率日益攀升。老史的求职之路走得越来越艰难。一个曾经的清华才俊,如今的美国博士,大名都刻进家乡的祠堂了,经过几轮高不成低不就的打击,原本他就是个“闷骚型”,不擅言辞,如今光剩下“闷”,“骚”劲儿无影无踪了。我下班回家,总见他发如乱草,北漂艺术家似的盯着电脑,一副茫茫然的表情。对此,来美国帮我们照看孩子的父母颇有怨言。我妈总在我耳边叨叨:“他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泡在电脑上,能泡出美元来,还是能泡出工作来?”我能说什么呢?

不过,我妈的唠叨提醒了我。老史光泡在网上确实不是个办法。他得走出去,更好地推销自己啊。守株待兔,只能让情况越来越糟。而且,他这么泡着,我父母难免流露出不满情绪,双方的关系也容易紧张。可我怎么说服老史走出去呢?

内忧也罢了,工作也不让我省心。关键的,金融危机已让各行各业的就业率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无一幸免。而我的那个美国上司,一贯用眼镜和脸颊的间隙看待下属,如今更有恃无恐了。

内忧外患的当口,是隔壁的老夫妻给了我醍醐灌顶似的启示。那是一个周五的黄昏,我从某偏远小镇出差回家。远远地,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保罗和露丝,一个拿鱼竿,一个拎鱼桶,一副打靶归来的神气。两口子特别兴奋,停下来向我展示他们的垂钓成果,幸福溢于言表。与他们道别后,我突然起了一个念头:老史打小在山区长大,摸鱼捞虾是拿手好戏。刚来美国,他曾带我去湖边垂钓,而且,他的酸菜鱼也做得不赖。我们有多久没带父母、孩子去户外运动了?我又有多久没吃过老史做的酸菜鱼了?老史的自信心,他和我父母日益紧张的关系……也许,垂钓可以帮上忙?

当晚在餐桌上,我夸大了隔壁老夫妻的钓鱼战况,并表达了对酸菜鱼的怀念和向往。那个原本闷头吃饭、发如乱草的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请缨:“要吃鱼还不简单?!周末我们也去……”

从此,钓鱼就成了咱家的周末必修课。湖边的老史,与电脑前的颓废客判若两人。老史的冷静和聪明用在钓鱼上实在恰到好处,他会分析研究规律,鱼漂的走向判断,鱼儿吃食物的特点,风向风速……他自己研制了一种混合鱼饵,还真能吸引鱼儿上钩,每每鱼儿钓上来,我们一家老小总要大呼小叫几声。我则说:看到没有,聪明人钓鱼也不一样!一来二去,就把老史叫成了圈内的垂钓高手。不仅隔壁的老夫妻,湖边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律对他心悦诚服:“这么大条啊!听说你上次还钓了条更大的?啧啧,下回我们比试比试……”不仅老史,连我也被人艳羡:“听说你家餐桌上鱼儿不断啊? 还听说你家先生做的酸菜鱼有专业水平?你真有口福!”老史已好多年未动手做酸菜鱼,这回是自己钓的鱼,自然要自己动手,他买来新鲜酸菜,关起厨房门忙活,半小时后,一锅飘着香味的酸菜鱼端上了桌,老史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说:这道酸菜鱼,鱼要新鲜是其一,其二经过了八道工序,酸菜要加蒜先炒,更香;鱼汤要先煮好,出汁;酸菜最后才烩,这样互不抢味……野山椒是少不了的,提味……鱼的鲜提醒了酸菜,酸菜的香和酸补充了鱼的单一。一锅酸菜鱼很快被一抢而空,老史自是得意不已。我呢,乐得放松心情,他钓鱼,我晒太阳,回来厨房里的活儿全交给老史了,还能大饱口福,陪着玩儿的活计,别提有多轻松了,身边有个高兴得意的男人,的确让我惊喜不已,有赚到的感觉。

更让我惊喜的,是我的父母不再投诉老史的斑斑劣迹,还一个劲夸他的厨艺呢。

钓鱼的甜头不止这些。老史是学工的,不擅言辞,但动手能力很强。我家的照明系统、水电工程,还有孩子们的乐高玩具,一有故障,全由他搞掂。如今他在湖边,维修玩具的才能也有了用武之地。甭管谁家孩子的玩具坏了,都找他。常常是,待鱼儿上钩之时,他腾出手来修一个发动机有问题的小飞机,跟前站着一位一脸崇拜的邻家孩子和孩子他爸。三下五除二,手到“病”除,鱼塘边常常会响起孩子们的欢呼声……这时的老史冲着我一脸得意地坏笑,别提多有魅力了。一传十、十传百,他结交了一批爱好动手修理的美国朋友,他则成了最牛的技术指导。印象最深的,是有回深更半夜,一个被孩子折腾得没辙的父亲打电话来求教,老史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远程指导。完了,得意洋洋地自说自话:“我这么厉害,当初怎么就被你追到了呢?”嘿,看来有点矫枉过正了。他不仅恢复了自信,简直自负了!

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我已适应了张弛有序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不再认为老史找到工作是我们家拨云见日的唯一出路时,机会居然不请自来了。那个连夜求教过老史的孩子爹,供职于美国某知名企业的湖边钓友,向老史抛出橄榄枝,说他们公司的凤凰城分部正在招聘一名工程师。又说这个工程师的任职条件,简直就是为老史量身定做的。

我永远记得,老史面试成功后从凤凰城打来的那个电话。他语无伦次地没完没了:“老婆,公司通知我下周来上班!年薪是你现在的三倍多!我成功啦!我,你,哦,不,我们终于实现梦想啦!这段日子,苦了你了,你受累了。说心里话,我觉得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的救星……”停停停,这个闷骚的主儿,差不多快把我的眼泪都“煽”出来了。事实上,不是快出来,是真的出来了。放下电话,我坐在格子间,一任这段日子的甘甜苦辣,在眼底、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那个傲慢的美国上司有意在我面前来回踱了几趟,我都没控制住。

如今,老史在凤凰城的工作风生水起。父母如愿回到他们日夜思念的北京小胡同,我也如愿回归家庭,专心当我的全职太太。我们还如愿换了新房,换了新车……唯一不变的,是每个周末,我们仍会去湖边垂钓。因为老史说,湖边是他的幸运地。而我,他又闷骚地,同时也十分诚恳地说,是他的幸运星。

想来,哪个家庭会一路风调雨顺呢?面对家庭的危机,另一半的难关,跟着着急根本不是办法,有时不妨歪打正着,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