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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女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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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位日本哥们儿去香港开拓事业新版图,前一阵和他碰面,我满怀自豪之情地问他是否喜欢中国菜,结果他眼眶一红,差点落泪。详问之下才知道,因为他语言不通,为人又较羞涩,硬是和住处楼下7-11的便当相依为命过了一年半。

于是在跟这哥们儿见面的后一天晚上,加完班的我一个人坐在街边长椅上一边啃一个干瘪的三明治,一边想着他的悲惨遭遇。忽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小龙女在遇到杨过以前,都怎么吃饭?

但很快我便清醒过来,其实小龙女是不用我来操心的。毕竟她饭量小,而且还养了玉蜂,餐餐吃蜂蜜估计就够了。但不养蜂也不做饭的我们这些现代单身废人,究竟要怎么吃饭?这当然不是说我们会因没饭吃而饿死街头,而是只有一个人,该去哪里吃?工作日的午餐不成问题,可以躲在格子间里匆匆低头塞进一个便利店的盒饭或是大字母快餐店的套餐。但晚餐怎么办?休息日怎么办?节日怎么办?不知你是否注意到,许多餐馆的节日套餐甚至根本只从“双人套餐”起卖,这世界根本已打定主意——“一个人”其实是不需要吃饭的。

没人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一个人吃饭变成一件难事。在如今的世界,同性恋、大龄未婚和未婚有子都逐渐被接纳,但一个人吃饭?唔……写到这里,不禁悲从心中生。

一个人吃饭,像荒岛求生。你知道世界就在你旁边不远处,于是努力划桨来到人类群居的地方。不过在他们眼中你是个胡子拉碴衣着褴褛的鲁滨逊,只有你明白鲁滨逊其实也是人。我家楼下有一间自助餐厅,菜色新鲜丰富又平价,但我只偶尔光顾。之所以只是“偶尔”,实在是因为这间餐厅客人的标准配置总是“一家老小其乐融融”,而形单影只的我身在其中,极像个穿着暴露又爱偷懒的餐厅清洁工。我相信周围的客人在话题枯竭时,是会以对我指指点点来打发时间的。所以如果你是一位餐厅服务员,我建议你贴心地给“一个人”安排最角落的座位,灯光昏暗到足以让人隐形不引起其他客人的注目,又不至于无法阅读,毕竟“一个人”在吃饭时很可能要以书刊杂志为伴。如果你采纳我的建议,我保证你的小费数额要比现在多很多。

如果整间餐厅都是家庭档,那还不算最糟,至少当小孩哇哇哭着满地打滚的时候,你还能在心中窃喜自己的人生是多么潇洒。真正的雷区是充满了情侣的餐厅。如果你有勇气在那里就餐,那么恭喜你今晚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怪物。不管那些情侣档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谈离婚,至少人家是两个人。如果要绘制一张餐馆俯视平面图,就只有你的座位对面空了一块。这小小的一块空白,在整个成双成对的客群里显得多么扎眼!如果来袭击,炸弹就只能放在你的对面!

一个人吃饭,可能,是一件对心理健康有害的事。第一,你会充满强烈的自卑感,你会忽然发现自己虽然穿了名牌鞋拎着名牌包,但一切装扮都比不上在桌对面有个活人陪你吃饭。于是顿时你觉得自己要么穿得太隆重要么穿得太随便,现场的每个阿猫阿狗都比自己得体;第二,你会有强烈的被孤立感,餐厅里的每个人都在谈笑风生,不管他们的笑话有多过时观点有多可笑,但那些表情和话语好歹有一个接收的对象,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和融洽,而你,就像一个冒失的闯入者。没有一个人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任何人。

全世界最适合一个人用餐的地方,大概是日料店。因为中餐总是要上满了一桌子的菜才够格被称为一顿饭,西餐的精致浪漫和按部就班只叫人吃得心中愈发沮丧,而在日料店,对着寿司师傅的吧台,一人握着一瓶啤酒,伴着寥寥几片刺身和几枚寿司,筷子似有心事般搅和着小碟中的芥末和酱油,孤单中倒也不乏文艺且自怜的美感。而回转寿司更是一个人进餐的福音。各种现成的小碟美食在你面前缓缓滑过,唾手可得,活色生香充满诱惑。更重要的是,一个个形单影只的陌生人坐成一圈,竟仿佛在共同的孤零零之中有了随机的联系。当你身边有很多“一个人”,便可以假装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陶晶莹曾说过她自己甫出道时每天出门前都要对着镜子大声对自己说“你最美”,之后便能自信地度过充满挑战和煎熬的这一天。所以,在今天的晚饭到来之前,请你要自豪地对自己说:

一个人吃饭是淡定的,由其他桌飘来的家庭声和情侣声不过是背景音乐的一部分;

一个人吃饭是不卑不亢的,因为你的面孔上始终需要呈现出豪迈而自在的表情,而不是羞怯的微笑;

一个人吃饭是充满天分的,你不得不承认,娱己比娱人困难得多;

一个人吃饭是爽快的,不婆妈的,有主见的,节约时间的;

一个人吃饭是21世纪地球新潮流!

……

太好了,现在你可以跟我一样,一个人出门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