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量取卵,她用“沉默”考问医生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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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对盼子心切的年轻夫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医院的造人计划上时,医生的不负责任却导致年轻的一夜之间变成了植物人。美好的希望变成了心疼的绝望,这起国内首例因过量取卵而导致当事人瘫痪的案例引人关注……
希望!
我真的还能做妈妈?
何信华和林小慧都是浙江省瑞安市人,结婚多年未孕。这让他们觉得生活总是缺少了点什么,那就是没有孩子。眼瞅着别人一家老小其乐融融,而自己家却冷冷清清,他们不由得伤感起来。而当初和他们同龄的朋友,现在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这时,医生建议他们去人工授精,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2007年5月4日,何信华向单位请了假,带妻子林小慧一起去一家医院的生殖中心就诊。
何信华的检查结果先出来,一切正常,何信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可是他又开始不安起来,他想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应该就是妻子林小慧的问题,他知道妻子此时的压力肯定很大,他太了解她了,她是一个如此追求完美的人,怎么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啊!他用力把林小慧搂在怀里,悄悄在她耳边说,没事的。
时间好像一下子停止了,他们在医院走道里相互促拥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可过去的每一分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艰难的,特别是林小慧,在她心里早就悄悄打起了小鼓,难道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吗?看着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丈夫,林小慧越想越觉得愧疚。想着心疼自己的丈夫和公婆,林小慧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们就……我不想……耽误……你……”她说的时候根本不敢看丈夫的眼睛,话才说到一半,眼泪已经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流而下。“傻瓜,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肯定没问题的!”何信华摸摸妻子的头发,似乎想用这种抚摸给妻子力量。
“68号,林小慧!”听到护士叫自己,忐忑不安的林小慧拉着丈夫的手走进了主治医师林医生的办公室。“林小慧,你的情况有点复杂,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对这一切司空见惯的林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这让林小慧的担心更加加深了,她紧张地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问林医生:“林医生,我还有没有当妈妈的可能?”林医生仍冷冰冰地抛出一句话,“等检查结果再说!”在旁边的丈夫何信华忙安慰妻子说:“当然可以了,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一定可以的。是吧,医生?”医生配合似地笑了一下。
之后,林小慧经过再次检查,她未孕的原因是因为体内输卵管堵塞。“输卵管堵塞的话,要自己培育胚胎可能有点困难。”这次林医生倒是一脸诚恳地对他们说。“困难,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还是没有希望?”林小慧满眼的期待在听到林医生的困难二字时突然就黯淡无光了,“难道我真的与‘母亲'这个称谓无缘,宝宝啊!妈妈是多么想念你!”林医生看到林小慧神色黯然,马上建议道:“你不行的话,可以通过做试管婴儿的方法培育胚胎。”“真的?”林小慧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她激动地拉着丈夫何信华的手喜出望外。
随后的术前一系列检查都是顺利通过,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夫妇俩的心情也随着手术日期的临近而越来越激动。
失望!
51颗卵子必须捐献吗?
为了保证手术的万无一失,林小慧提前住进了医院,她要为宝宝的孕育提供一个最佳的状态,婆婆和妈妈轮流照顾她,老公也夜夜相伴。何信华不知从哪里听说,妈妈如果多看一些漂亮宝宝的图片,自己生的宝宝也会变得漂亮,于是他买了很多可爱的漂亮宝宝图片把整个家都装饰起来了。林爸爸和林妈妈也为即将来临的外孙订好了婴儿床。这个宝宝让大家期待的时间太久了,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新鲜和紧张。林小慧天天在心里默默祈祷:“宝宝啊,妈妈等着你!”
2007年9月13日,进行完例行检查,林小慧的主治医生突然一改往常冰冷的态度,跟林小慧拉起家常来,两人聊了些关于孩子的事情,林医生还和林小慧分享了她自己孩子的一些趣事,虽然表面上说自己孩子的淘气让自己头疼,但那种无以名状的幸福却溢于言表,让林小慧好不羡慕,同时对孩子的期待更多了一分。之后,林医生说:“小慧,你身体健康,年龄结构又非常好,卵巢内卵子数量多,如果能够捐献出15个卵子给需要卵子培育胚胎的家庭,那么又可以给15个希望孩子的母亲带去希望,你觉得呢?”林小慧当时沉浸在对孩子的幻想中,林医生的话她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但并没有很明确地同意。
事后,林医生又多次相劝,林小慧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何信华,“如果对身体伤害不大,那捐献几颗给别人,也算是做善事。”9月17日,林医生再次查房时,善良的夫妻俩经过商量口头同意了捐献卵子。林医生这次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想通了就好,双赢的事,既解了别人的燃眉之急,况且我们医院也不会让你白捐,我们会让那些接受卵子捐献的家庭付给你们一定数目的营养费。”
对于营养费,林小慧夫妇倒不在乎,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宝宝能够快点来。2007年9月21日,是林小慧接受取卵手术的日子。这一天,何信华又特地从单位请了假,一大早就买了妻子最爱吃的早餐赶去医院,双方父母也赶来了,他们都希望这次能够成功,他们也好早日“升级”。
那天,林小慧的精神特别好,因为手术的前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宝宝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胖乎乎的小手中拿着她给他买的玩具,小脚丫子也胖嘟嘟的,整个人都圆滚滚地像个肉球。林小慧几乎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对于即将到来的取卵手术更加充满了期待。
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就等着进手术室了。中午,林医生又来了,她突然神情严肃地对林小慧夫妇说:“这次取卵手术总共要取51个卵子。”“51个,这么多!”即使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何信华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妥,他看看妻子,又看看林医生,思考了片刻,说:“林医生,我们不捐了!”“不捐了,这怎么行?”林医生的脸上明显有不悦的表情,这时,林小慧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决定不捐献卵子了,尔后林医生没有再说什么。
人只要一躺到手术台上,自己的身体哪还由自己控制呢!手术灯一开,世界都是白晃晃的,一打,连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了,手术台上的人,生死都握在别人手上,哪还有自己的所谓自由可言呢!尽管林小慧夫妇最后坚决反对捐献卵子,但是手术刀在别人手上,哪还由自己决定,林医生不顾反对仍然从林小慧体内取出了51个卵子。这一颗颗生命的结晶体,原本代表着无限的希望,生命的源泉啊!谁知道,竟会是一场悲剧的起源。
手术室外,何信华和父母以及岳父母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别人从容而出,何信华紧张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小慧身体那么健康,应该没什么事的!”他安慰双方老人的同时也是安慰自己。但是,当他看到有手术车从手术室推出来时,何信华又立马紧张起来,别人都是走着出来的,为什么自己的妻子是被手术车推出来的?他连忙跑过去,看到林小慧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眼睛也似闭未闭的样子。看到这样的情形,何信华马上向医生追问:“医生,我爱人怎么会这样?”林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轻描淡写地说:“这些症状都是正常反应,稍后就会缓过来的,不必大惊小怪。”
“宝宝,妈妈等着你。”林小慧拉着丈夫的手努力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来,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笑竟会成为永远的痛。
绝望!
过量取卵一夜瘫痪谁负责?
手术算是顺利结束了,但是何信华一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兴奋和快乐,反而是愁云笼罩。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术后一小时左右,林小慧觉得口渴,想从床头柜上拿杯子,但是她突然觉得看不清杯子在哪,“华,杯子呢?”随即“哐当”一声,杯子摔到地上碎了,“华,你在哪啊?”何信华赶紧走到林小慧面前,抓着她的手说,“我在这呢!我在这呢!”“我看不清楚!”怎么会这样呢?心急如焚的何信华马上跑到林医生的办公室,“林医生,小慧怎么会看不清东西了?”林医生依然轻描淡写地重复了刚才的话,何信华不放心但又无可奈何,既然医生都说没事,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医生怎么说?”双方的父母焦急地围了上来,何信华说医生态度冷淡,说只是正常现象,会马上没事的。但是小慧的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华,天怎么黑了?灯开了没?”这时,林妈妈也急了,抓着女儿的手对何信华说:“再去叫医生,小慧都这样了,医生好歹也要来看看啊!”但是,第二次医生还是以正常现象为由拒绝了。垂头丧气的何信华走进病房,家人都围了上去,“医生态度这么冷淡,或许是因为我们刚才不同意捐献卵子的缘故。”出于各种担心,经过一家人商量,何信华夫妇最终答应了捐献15个卵子。
这时候,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林医生听到何信华的许诺之后,马上就拿起手机联系了卵子需求方。此时,何信华才从林医生口中得知,51个卵子已经从林小慧体内取出。听了这个消息后,何信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竟然擅自将卵子取出,这样的医生有何道德可言!但是,现在妻子的身体状况还不太清楚,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等待着医生。直到对方打完了所有的电话,才起身去看望林小慧的状况,经过简单而匆促地查看,林医生仍坚持认为:“林小慧一切体征已正常,不适症状是术后的正常反应。回家好好休息,没事的。”说完之后就匆匆走了。
9月22日下午,回到家的林小慧的身体状况却急转直下,发展到了言语困难的情景,到了下午4点,林小慧腹部肿胀,并进入昏迷状态。由于害怕耽误病情,何信华马上将她送到附近的医院紧急治疗。到医院的时候,林小慧出现了休克,并且已经没有了血压。心急如焚的何信华抱着妻子直奔急救室,“小慧,撑住!”顿时,急救室内外一阵忙乱,“过度取卵引发腹腔出血及大面积的脑部梗塞,有生命危险,需要马上抢救!”护士把何信华拦在了急救室外。急救室内气氛异常紧张,医生全力以赴对林小慧进行抢救。急救室外的何信华更是坐立不安,不断地踱来踱去,没想到昨天早上还精神焕发的妻子现在却躺在急救室的手术台上进行抢救,这太突然了,让人有点措手不及。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并没有过分的妄想,为什么会这样?
“林医生,您不是说小慧没事的嘛,怎么会这样?”何信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林小慧做取卵手术的林医生,“林医生,麻烦您可不可以过来看一下?”可是林医生却拒绝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何信华的预料,但是,他没想到,林医生的拒绝会如此干脆而无情。9月23日,由于情况实在太复杂,林小慧又被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手足无措的何信华再次打电话给林医生,但是,林医生仍然拒绝出面就诊。
心力憔悴的何信华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这两天的奔波使他一下子看起来好像老了五岁,他捧着自己的头,欲哭无泪,“宝宝啊,我们等你等得太辛苦了!要保佑妈妈千万不要有事啊!”
手术室门开了,医生一脸严肃地走向何信华,“何先生,你太太的情况不好,要做好心理准备!”心理准备?什么准备?何信华的头突然“嗡”了一下,只有勉强咬着嘴唇点着头,“你太太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医生把他叫到一边认真地说。“什么?”何信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求医生再重复一遍,但又马上摆摆手,失魂落魄地说:“我知道了!”这时,林小慧被推了出来,由于麻药的作用,她安静地躺在手术车上。
一个如此健康的女人,怎么就变成了植物人?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何信华不甘心,一定要找医生讨个说法。院方认为林小慧的状况是“卵巢过度刺激综合症以及天生脑细管狭窄引起的并发症”,并解释说,卵巢过度刺激是因为取卵过度引起,由于林小慧天生脑细管狭窄,便导致了其术后中风偏瘫。并且认为林小慧术后症状的原因在其自身天生脑细管狭窄,和医院的取卵手术并无关系。然而,令人深感困惑的是,林小慧取卵前已进行身体检查,并表明一切正常,随后出现天生脑细管狭窄的解释又从何来?院方为何要取51个卵子之多?
除去培育试管婴儿需要的6个,捐献的15个,剩余的30个卵子去往何处?
何信华决定为妻子讨回公道,他在全国各地到处奔走,咨询专家、投诉,想尽各种方法试图让妻子得到好转。为此,他耗尽了所有的积蓄,并负债累累,单单是抢救期间的医药治疗费用方面,就花去了75万元之多。何信华也曾多次找到医院要求解决事后赔偿安置问题,但是医院均以数额巨大无法协商而拒绝了所有的请求。至今,院方一直没有给予一个公正的说法。而对于一连串的疑问,院方也未能就此做出合理的解释。
2009年年初,何信华终于和医院达成赔偿协议,由医院赔偿他们60万元,此事就此了结。然而,林小慧将一辈子与床相伴,而且再也不能当母亲了。何信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一阵心酸……
12月31日,2009年的最后一天,当记者再次采访何信华时,他表示,林小慧的身体已经有所康复,能翻身,并能坐起来,但仍然不能说话。希望她通过自身的锻炼,创造生命奇迹!
幸福观点
医生的不负责任让这位年轻的女人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力,在生命和利益面前,这位医生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利益真的比生命重要吗?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可这位医生的行为不得不让我们对她的医德产生质疑。对于任何医生而言,其精湛的医术固然重要,但高尚的医德才往往显得更为现实。医生何时能从“人命关天”中警醒?请多给患者一点战胜病魔的信心,我们期待着更多的“白求恩”的出现。
责编/傅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