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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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病重住院,我和母亲陪护她。一天,外婆张开没牙的嘴巴,说,想吃一口奶。

母亲早已过了生育年龄,没有奶水。而我由于女儿才三个月,奶水正足。母亲说外婆刚出生就没了母亲,是用米汤喂大的,一辈子也没吃过奶,现在老了想吃一口,是想找回小时候没有得到的母爱。

护士和母亲知道外婆的日子不多了,都用眼睛看着我。我读懂了她们的眼光,病房里又没有其他人,我就坐到病床边,把外婆抱起来,让她躺在我的怀里,像给我的女儿喂奶一样,撩起衣服把轻轻塞进外婆的嘴里。外婆真的像婴儿一样,用力吸了几下,然后松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我把外婆放回床上,只见她用微微发抖的手,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布包交给我。我接过一看,这个布包用线缝着袋口,红布也已经褪色,显然外婆把它随身带得很久了。我知道这是外婆的秘密,就用小刀把袋口的线挑开,里面有一张烟盒纸上写的字条。

我小心地打开纸条,上面的字是用英文写的,我看不懂。护士学过英语,拿过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翻译出这是:“感谢用奶水救活我的中国母亲。杰克。”

护士读完字条,忽然想起什么,飞快地去办公室拿来一张报纸,上面有一篇题为《寻找中国母亲》的文章。内容是1944年7月,援华抗日的美国飞虎队队员杰克因飞机受创降落在这一带的山上,他也受了重伤,山上缺水,是一位在山上躲避战火的妇女用奶水喂了他三天,最后获救。但救护队到来时,那位妇女却不知去向。杰克说当时他在烟盒纸上写有一行字作为证据。他要找到那位中国母亲,好好地当面重谢她。写这篇文章的杰克,现在就住在县城的宾馆里。

护士放下报纸,立即去办公室给宾馆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一辆小轿车在医院门前停下,一位美国老人由宾馆小姐搀扶着走进了病房。他和外婆对视着,但谁也认不出谁了,护士赶忙把那张纸条递了过去。老人看后,突然扑过去紧紧抓住外婆的手,用生硬的普通话喊了一声:“母亲!”

啊,外婆自己没有吃过奶,却用自己圣洁的奶水救活了别人。这一幕动人的情景使我流下了热泪,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母亲这个称号的伟大。我也是母亲,也为能给外婆喂一次奶而感到自豪!

摘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