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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婚姻这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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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春节还有两个月,母亲就早早地打来电话,让我和周想回去过春节。我想也没想,就干脆地答应下来。

晚上跟周想兴冲冲地提起。周想惊讶地看着我,说,春节怎么可能去你家啊,我妈早就交待了,让我们回金城过年!我一听就炸了,我已经答应我妈了。周想毫不退缩,我也答应我妈了。我又急又气,说,去年不是去过你家了吗?今年怎么也要去我家!他不耐烦了,拿起遥控器一阵乱摁,谁过年不是去婆婆家过啊。一年到头也就回去一趟。

我气急败坏地抢过遥控器,那行,你去你家,我去我家!

他瞪着我,那不行,那我的面子往哪搁?

我气得笑起来,我管你面子往哪阁!

他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去洗澡。刚进浴室就嚷起来,昨天的衣服怎么没洗?

我没好气地答,我额头上贴着“洗衣工”三字吗?

他没回答我,在浴室里把桶啊盆啊故意踢得嗵嗵响,以表示对我的不满。

我兀自盯着电视屏幕看,假装很认真,其实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糟。

我和周想都是出生于八年代的独生子。结婚后,恋爱的狂热渐次散去,我和周想之间的龌龉越来越多。他埋怨我不会做饭,偶尔熬的汤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我厌烦他的袜子总是到处乱丢,从来不会主动收拾房间,我们每天都为琐事争吵,比如谁去扔垃圾,谁洗碗……

我真的觉得好累。我和周想从小都生活在一个被万般宠爱的环境里,我们心里也许有爱,可是,我们根本不懂得怎么爱。在我们的字典里,从来只有一个“我”字。

这场关于回家的争吵,其实不过沧海一粟。

我想起去年春节,他提出回婆家,我二话没说,就打点好了行李跟着他去。一个本来应该舒适甜蜜的假期,我呆在他家里,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始终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用我听不懂的本地话交谈。母亲给我打电话,我还欢快地告诉她,别担心,我很好。

想着想着泪水又上来了。不管怎么样,这次我绝不妥协!

冷战了两天,正值周末,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发现床边小几上有张字条,我有个同学来,中午要在家里吃饭,我去买菜了。

这算不算是委婉的求和了?我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收拾乱糟糟的客厅,刚把门边的拖鞋搁好,门开了。

周想身后的男子微笑着探出身子来,你好嫂子!今天打扰了哦!

可以说,这是一顿愉快的中餐。周想买回来的是加工好的熟菜。我们配合默契,像根本毫无嫌隙。

同学走的时候,很羡慕地对我们说,你们可真幸福!

周想告诉我,这同学刚刚离了婚,这次来玩就是为了来散散心。离婚这个词从周想嘴里跳出来,我们俩的目光不由得碰到了一起。周想默默地伸过手来握住我,轻声说,宝月,从明天起我要学做饭。我偎紧了他,说,我也学。

这是一段快乐平静的日子,我们谁也没再提起回家过年的事。一转眼就是元旦了,我偷偷找到一位在铁路工作的老同学,订了两张回娘家的车票。暗地里思量着,这一段他表现这么好,肯定也想通了,愿意让我一步。

我们逛了一整天的商场,周想一口气买了好多东西,说是送给我父母的,还看中了一张制作精良的懒椅,虽然价格不菲,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买了下来,说我父亲坐在上面看书看电视什么的,不知多惬意。

我在一旁抿着嘴笑,一回家就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夸他,真是个好女婿,老丈人一准得跟你多喝几杯。他说,有机会当然要喝。我一听,这话不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你礼物都买好了,那可不是春节送去嘛?他说,不是啊,咱们把东西全都打包寄回去,我们呢,就好去我家过春节了啊。

我一下就晕了,硬邦邦地说,那不行,车票我都买好了。我从包里取出车票,在他面前扬了扬,今年说什么都得回我家过年!

他也生气了,一把抢过车票撕成两半。嚷,我什么都让着你了,洗衣服,拖地板,还天天买菜做饭给你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让你跟我回家过个年就这么难!

我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你以为你做的饭好吃吗?每次我都强忍着才没吐出来。那地板没有一次是拖得干净的…

他脸色铁青,语气厌恶,你呢,娇生惯养,自私自利,什么也不会,我早就后悔娶了你!

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尖叫,我讨厌你,我要跟你离婚。

我住到了公司宿命里,一连几天也没跟周想联系。他也没有主动找我,这让我更加伤心。

晚上躺在陈旧的宿舍里,盯着已略微剥落的墙顶发呆,猜测他在家里不知干些什么?心里酸酸的,想起了他平时的许多好,陪我看他不喜欢的冗长韩剧,给我剥一整夜的南瓜子,睡觉时怕我冷,总是把我的脚捂在他心窝里……

半夜里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我腾地坐起来,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谁会在这时候来找我?同事?不可能。周想?也不会。

敲门声还在继续着,我的脑海里倏地闪过平时看的恐怖电影片断,心里一阵恐慌,拿过手机就打周想的电话。幸好,周想开着手机,而且铃声刚响,他立刻就接起了电话,我已经哭出来了,周想,有人敲我的门,我怕……

他着急地说,别怕,宝月,我马上来。

半个小时后,我听到门外传来周想的声音,声色俱厉地嚷嚷着什么,然后他敲着门,叫我,宝月宝月。

我打开门,一头扑到他怀里。

原来是租公司房子住的外乡人,喝醉了,认错了门。

回家的路上,周想告诉我,这些天,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就是怕我需要他的时候找不着他。我突然发现,我对他是那么依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肯先对他做出退让呢。想念父母,我完全可以在年后利用公休假的时间回家。在春节这两字上针锋相对,不过是一场意气之争。犯得着吗?

两天后,我买来包装箱和包装绳,主动把周想原来买的那些东西打包,又给老同学打了电话,让她重新给我订两张去金城的车票。

正说着,周想下班回来了。他听到我的话,冲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不解地望着他,他笑了,说,宝月,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们把两方的爸妈都接到省城来过年怎么样?反正咱们的房子也够宽敞!

我的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我冲过去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他假装严肃地盯着我,很正经地说,不过我有个要求,咱们得轮流下厨。

我笑了,说,那是肯定。不然你爸妈还不心疼死!

我们俩立刻给各自的父母打了电话,对我们的建议,四位老人家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在等待父母到来的日子里,我和周想很自觉地在家务上分了工。如果他主厨,我就负责饭后洗碗,他洗衣服,我就拖地板;他收拾了房间,我就会主动帮他熨烫衬衫。反之亦然。

事实上,下厨的大多还是周想,我总是弄不清要倒入几毫升的酱油,几毫克的味精,鸡蛋总被我煎糊。周想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做饭这档事,还是我来吧。

那不行啊,我总得在公婆面前表现一下吧。我决定只钻研一道菜,肉末豆腐。

还没等我的厨艺熟练。公婆提前来到了。

看着周想在厨房里忙碌,我很是过意不去,想了想,自己跑到菜市买了豆腐猪肉,冲到厨房里对周想说,你动嘴,我动手,不信就弄不出色香味俱全的肉末豆腐来。

于是,周想站到了一边,我拿着铲子,遵照周想的口述,先把豆腐煎一下,盛起,下锅炒肉,至半成熟,掺入豆腐,依次倒酱油、蚝油、味精,他喝一声停,我就赶快住手。

最后的成绩不错,肉末豆腐看上去蛮像那么回事,我偷偷尝了一下,啊,味道还可以。

突然听到周想叫,妈!

我一回头,不由得闹了个大红睑。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还很幽默说了一句,合作愉快啊。

婆婆一走,我和周想对视着笑了起来。周想说,姑娘,记住了吧,炒菜的时候呢,关键是什么时候放入什么料,多少分量,太多太少,那菜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我笑着点头。

我何止是明白了做菜的窍门啊。我更明白了,婚姻其实就像一道菜。这道菜,原本就该如此,爱是主材,要加上一勺子的宽容,10毫升的体谅,两钱的理解,才能芬香扑鼻,真正美味。以致人生路上,永不遭受饥饿困扰,精神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