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鸟兽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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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鸟入睡》

石新民 著

重庆出版社

[作者简介]

石新民，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师

[桥段]

鸟的数量仍然在增加，离火努努也越来越近，将他围在中间。众人看过去，只见火努努已经进入忘我境界，如通神一般，在那里匍匐翻滚，手舞足蹈。他那身形，虽不能飞起来，但颇像一只大鸟，他头上那顶花哨宽大的帽子，却像一个凤冠，整个场景犹如百鸟朝凤一般壮观。少顷，火努努不再活动，直直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那些鸟儿，大都采取悬停的姿势，在他身前，朝他叽喳乱叫，似挖苦数落，又似辱骂仇视。有人拿起望远镜看过去，只见火努努泪流满面，不发一言。

读罢《今夜无鸟入睡》这部兼具童话和科幻色彩的小说的时候，时间已近中午。记者忍不住抬起头，仰望窗外。楼前的广场上空，鸽群正愉快地翱翔，还有些鸽子在草皮上悠闲地踱步，吃着游客投喂的谷物。这一幅人与动物和谐的图景，让记者不免生出一种错觉：书中那些葬身于餐桌的野生动物，仿佛离我们很远。

《今夜无鸟入睡》的情节，与英国作家奥威尔的《动物农庄》有些相似之处，却以一个更为荒诞的背景开场：在中国南方的小城市“南华市”，人们莫名其妙地把乌鸦当成了美味佳肴，不仅开发出“烤鸦翅”、“鸦肉火锅”等菜肴，还把品尝乌鸦菜肴和真空包装的“南国烧鸦”打造成了旅游的“品牌”。在此期间，虽然有医学人士认为食用乌鸦不妥，但这些声音都因为发展旅游业能带来经济效益而被压了下来。

于是，当愤怒的乌鸦们团结了无数曾被人类欺凌、虐待的鸟兽，开始向人类复仇的时候，灾难就在一夜之间爆发了。鸟兽们不仅直接攻击养殖场、屠宰厂和街上的行人，一些患有致命疾病的乌鸦还主动选择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味。于是，瘟疫便以“吃鸦风俗”为突破口，在城市里迅速蔓延，并且演变为“人传人”，让城市笼罩在类似于2003年SARS危机那样的恐慌之中……

虽然这场瘟疫在中西医的通力合作之下最终化解，“造反”的鸟兽们也因为人类开始关注环保和反对食用野生动物，而暂时放弃了继续“闹事”的企图。但作者笔下那座从疫病打击中复苏的城市仍不免引人深思。

随着人们的生活逐渐富裕，中华饮食传统中的糟粕，被一些人打着“文化”的旗号发掘出来。食用野生动物，甚至古代传说和笔记小说中的“虐吃”行为，成为少数商家招徕猎奇者的手段，从而带动了一整条捕杀和贩运野生动物的地下产业链。这不仅带给野生动物灭顶之灾，而且也让“病从口入”的几率大大增加，最终危及人类自身。小说中绰号“刘老虎”的公务员，因为嗜食野生动物，终于染上病毒，并最后命送深山，他的尸体因为散发浓烈的病毒气息，连食肉动物都躲得远远的，并且动物们担心他传染，将他推入一个无底深坑之中。当他穷奢极欲“享受”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另一方面，在中国和世界上许多民族的传统文化里，都有“师法自然”或者“物我同舟”的观点，而它们至今仍是众生和谐共处的依托。小说里的印第安裔医生火努努，在瘟疫发生之后，走进林中用祖传的鸟语与鸟儿们“谈判”，为人类破坏自然和戕害野生动物的行为泪流满面。宗教则成为另一道缓冲人们对自然过度索取的屏障。小说中的道观住持胡道长，设计了近乎“零排放”的日常生活，以素食和资源循环利用，最大限度地减少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的影响，令见者暗暗称奇。

虽然《今夜无鸟入睡》有一两处将病毒和细菌混为一谈的词句，但这无损于这部小说的艺术水准：如果人类的捕杀和破坏环境让鸟兽无眠，那么总有一天，人类也会自食其果，因为它们带来的灾疫而难以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