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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唱片儿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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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代初某年,忍耐不住文化的饥渴,有几次听唱片的经历。

一次和同事老缪、老何在老何家小聚,老何准备了涮羊肉和啤酒,我们在老何的里间屋一边吃一边听交响乐轻音乐之类的唱片。正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忽然老何的当时很革命的儿子不期而归,听到里间的动静,推开门板着脸质问道:“你们这是过的什么生活?”吓得老何一缩脖儿,赶紧小心翼翼地取下唱片,关上了电唱机。

我和老缪还常去他的北大同学老张那里听旧京剧唱片。一个冬天的星期天的上午,我们又去老张家。那时老张还没成家,他是中学教师,住在学校的宿舍,只是一间小屋。因头天晚上熬夜,我们去时老张还在睡,为了不打扰他就没开灯,我们自己摸了一张唱片听。把唱片放上唱机之后,是一张“连环套”之类的花脸戏。听了几句,老缪说:“怎么声音不太对劲儿?瓮声瓮气的。”我说:“像是郝寿臣的,本身就是这个味儿。”老张躺在床上,半睁着惺忪睡眼说;“转数错了。”拿到亮处一看,是裘盛荣的78转的唱片,按33转放了。气得老张也不睡了,干脆坐起来聊天。

我提到我有个亲戚邵八叔,家里还存着很多旧唱片,不但有京剧昆曲,还有大鼓单弦儿之类的,他们两个顿时来了兴致,说,“你约约,咱们下星期去听听。”第二个星期天,几个人足享受了一阵。还觉得不过瘾,老张说他有个自己攒的录音机,要拿来录几张特别喜欢的唱片。于是又过一个星期,我和老缪先去老张家拿录音机,70年代初盒式录音机在中国大陆尚未面世,老张攒的录音机是那种大盘录音带形式的,个头儿特别大。好在老张住在南小街儿竹竿巷,邵八叔住东四五条月牙儿胡同,距离也不算远,我和老张都骑自行车,而老缪则不会骑车,我们就把录音机捆在车后架子上,推着车走过去。

那时邵八叔也一个人住一间小屋,那小屋实在太小,主要是窄,细长条儿。邵八叔还养了好多花儿,再加上冬天都穿着棉衣,几个大人往屋里一站,都转不开身。正在架设录音机的时候,老张一弯腰,棉军大衣挂翻了地上放的一瓶油,咣当一声,油瓶子碎了,油洒了一地。那时一个人一个月只有五两油,对喜欢烹调的人来说,真比金子还珍贵。我们几个年轻人顿时很不好意思,邵八叔说,“没关系。”赶紧去院儿中拿簸箕撮了一簸箕炉灰,把地上的油收了,扫了半天,一时也扫不干净。邵八叔说:“先录吧。”

那个破录音机也不太争气,一会儿录得好,一会儿又录不好,录到一张大鼓唱片好像是白云鹏的,反反复复录了好几遍也录不好,那第一句“季秋霜重”往我耳朵里灌了无数遍,给我印象极深。他们都很喜欢大鼓,我则对大鼓“闻道甚晚”。这次听了几张唱片,觉得唱词很美。尤其是一张小彩舞的“丑末寅初”,描写清晨的气氛和各种人物的形象举止,真是淋漓尽致、惟妙惟肖,就像一张张的素描画,张张透着坚实的基本功。

我现在每当听着手里的朱传茗、梅兰芳的惊梦、琴挑、刺虎的录音,都会回忆起那次录音的情景。后来,给邵八叔送一瓶油去。邵八叔告诉我,那天录完音之后忘了关电唱机,一直转了半个多月,那个美国制造的电唱机竟然没坏,只是有点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