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晓苏小说密码解读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晓苏小说密码解读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内容摘要:晓苏这小子是玩文字游戏的高手,十多年前他同时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其中一部名为《苦笑记》。这部书就把文字游戏玩到了极致。最近读了晓苏的三个短篇小说,一个是《花被窝》,一个是《回忆一双绣花鞋》,一个是《花嫂抗旱》。这三个小说的标题上都带个花字,我将其简称之为三篇花小说。阅读这三篇花小说,让我感觉有滋有味,其魅力就在于作者会玩文字游戏。

关键词:晓苏 三篇 花小说 文学游戏

最近读了晓苏的三个短篇小说,一个是《花被窝》(《收获》2011年第1期),一个是《回忆一双绣花鞋》(《钟山》2012年第6期),一个是《花嫂抗旱》(《作家》2013年第2期)。这三个小说的标题上都带个花字,本文为了叙述方便,同时提到这三篇小说时,将简称之为三篇花小说。也不加引号了吧。我读三篇花小说,第一感觉好读,读得有滋有味,于是就边读边想,什么因素让我感觉有滋有味?于是,我想,就是小说语言的艺术,这样来评价小说,就是一句大实话,大实话也等于废话。于是,我又想,魅力在于作者会玩文字游戏。把神圣的小说说成玩文字游戏,岂不是对小说的亵渎?非也。游戏本是一中性词,许多国际交往大事,还说讲究游戏规则呢。

不管别人怎么使用或理解文字游戏这个词儿,反正我在这里使用全是赞美之意。晓苏这小子是玩文字游戏的高手,十多年前他同时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其中一部名为《苦笑记》。这部书就把文字游戏玩到了极致。该书分三章,九十九节,每章三十三节。作者精心设计的这部长篇小说构架中,穿插了九十九个段子,分布在每一节中。所谓段子,就是流行小故事,其中许多属于荤故事。我还记得那个村子叫做黄村,男主人公叫黄牛,女主人公叫黄豆花,他们生了个儿子叫黄又黄。作者的整个操作方式,都在毫不犹豫地毫不隐讳地玩文字游戏。因此,可以这样说,作者企图达到的阅读效果,就像是在餐桌上讲一个故事,他本人用不动声色的讲述,赢得在场听众捧腹一笑,一笑了之。他每每讲述一个段子,都是一次语言智慧的展示,一次文字游戏才华的宣泄,而且其中大多数段子具有原创性。读《苦笑记》,就不是一笑了之哦,包括九十九个段子在内的整个情节,让读者对整个十年的荒诞性,读着读着就有了切肤之痛。

三篇花小说,每篇的元素材,都是不大的一点事儿。或许这些小事儿,就是他回老家听到的,他的那个老家在他的小说里,已经演化成一个固定的符号——油菜坡,那个油菜坡就相当于威廉·福克纳笔下创造的一个约克纳帕塌法县,相当于莫言笔下创造的一个高密乡。不过,他创造油菜坡这个符号,比福克纳要晚得多,比莫言晚不了。我所佩服的,是作者发现生活的能力,他能够在不经意间采撷到捕捉到这些元素材。我所佩服的,是作者放大生活的能力,屁大一点事儿,每篇都写成一万多字。仔细分析他叙事的句子,都是话赶话,一句赶一句,衍生下来,延伸下来。读时会感觉到,会写小说的,就是用屁大一点事儿,有滋有味地说个痛快淋漓;不会写小说的,就是堆砌许多素材,没滋没味地说个喋喋不休。

三篇花小说,每篇标题带个花字,这也是一种文字游戏的玩法。不说花被窝、绣花鞋了,那个参与抗旱的花嫂,什么姓不可以姓呢,为什么偏偏要她姓花?她所在村子,都不姓花,她是唯一从外村嫁过来的花姓村民。在汉语里,花的引伸义,用来形容一切美好的事物,也用来比喻婚外情,如花心,用作朴实本分的反义词,如花花公子。因此,三篇花小说,渗透有显而易见的性意识。晓苏之所以成为玩文字游戏的高手,在于他能十分精当地把握住游戏规则。一句话,玩到适可而止。

一般而言,耐读的好小说,都设置有妙不可言的悬念。晓苏是高手,他让读者跟他走,不走到终结之处,他不会轻易透露一点结局的消息。《花被窝》的情节简单极了,儿媳秀水与修理电视天线的师傅李随苟合,弄脏了花被窝,害怕婆婆知道其中原委,小说的大部分篇幅,都是秀水设法瞒过婆婆的心理活动。我在电子版上搜索到,全篇花被窝一词共有三十一处,其中二十九处写的是秀水的花被窝,这二十九处中有四处是写婆婆对秀水晾晒的花被窝表示浓厚的兴趣。婆婆对花被窝越是感兴趣,儿媳越是以为她的不轨行为会暴露,进而越是感到不安。到小说结尾,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转机,李随刚刚得知婆婆也曾有过花被窝的花事。原来婆婆对花被窝如此有兴趣,源于她有着自己的美好回忆,于是婆媳重归于好。后面两处写到的婆婆的花被窝,才使得小说的悬念最终解开。如果在构思上没有后一床花被窝,这个小说标题,就不会如此耐人寻味了。

《回忆一双绣花鞋》的回忆叙述过程,更是悬念的设置与解套的标本。老头子刚过七十岁生日,老婆子迫不及待地要他履行承诺,说出严守二十二年的一个秘密:一双绣花鞋的来历。读者的阅读兴致被作者撩逗起来了,与老婆子同样地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个秘密。小说的奥妙之处在于,女主角曾经怀疑与老头子有一手的三个对象,被妇女主任一一否定,读者谁也不会想到,送绣花鞋的女人,正是女主角无比信任的妇女主任。这种不动声色的讽刺意味,更增添了小说悬念的艺术效果。

从上述两篇花小说,当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晓苏小说悬念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当我们读过《花嫂抗旱》,就感觉那不过是最最常见的,作为一般小说的基本要素的,而且一般小说家都能为之的手法。《花嫂抗旱》中三个性生活残缺不全的或者干脆就是空白的男人,在艰苦卓绝的抗旱劳动中,各人干各人活,各人吃各人饭,由于发生过不愉快的龃龉,本是同村人,本是同命运人,却形同路人,如同仇人。花嫂的到来,一夜之间,这里的气氛全变了,变得和谐了。这个小说也许说不上有什么明确的悬念,要说悬念就是读者的一种期待,或者是在猜测,三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将会发生什么呢?由于三个男人合谋的一个恶作剧,导至花嫂找了充足的水源,又同样利用女人的魅力,解决了抽水机械问题,使抗旱的繁重劳动,变得轻松了,于是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场景:三个男人与一个女人,欢庆胜利聚餐,都喝高了,无意中都躺在了花嫂的蚊帐里。这样一个和谐的小说结尾,非一般高手能够想得出来,它使小说的寓意明析了,给了读者一个余音绕梁的回味空间。

从字面上看,《花嫂抗旱》这个标题,毫无惊人之处,甚至让人觉得未能脱俗。当我读过小说文本,略知小说的寓意之后,才读懂标题上的隐喻。花嫂这个人物名本身是一个隐喻,作为小说事件的抗旱,更是一语双关的隐喻。小说中三个男性人物,一个是光棍,一个妻子在外打工,一个妻子中风后与之分床睡觉,他们的生活都因缺少异性而黯淡无光。花嫂的出现,使他们的生活有了话题,他们的荷尔蒙也有了释放的载体。从某种意义上说,花嫂在有形的抗旱中立了大功,更在无形的抗旱中立了大功。晓苏抓住民间对抗旱的另一层隐喻义,挖掘出人性中最深层的最隐秘的最迷人的东西,并且让读者在清苦的乡村生活中,看到了一丝丝儿的亮色。

晓苏的小说属于民间,取材于民间,取悦于民间。他没有追求庄重,也无意登大雅之堂。面对民间一个个活生生的笑话,一般故作庄重故作高深的作家,一般态度是选择放弃。而到晓苏手里,就如获至宝了。《回忆一双绣花鞋》中核心物象杵捣窝子,同样具有隐喻的色彩。杵捣窝子由石窝和石杵两部分构成,是用来捣芝麻、花椒和大蒜的家用器具。小说的男主人公温九是个石匠,他老婆金菊让他给妇女主任秋红打了一副杵捣窝子。

秋红先看了杵捣窝子一眼,然后就把石杵从石窝里抽出来了。她一手握着石杵,一手摸着石窝,神秘地笑了一会儿。笑过之后,秋红突然问温九,你说这石杵和石窝像什么?温九说,石杵像老黄瓜,石窝像绒线帽。秋红摆头说,不对,还有更像的。温九忙问,更像什么?秋红给温九抛了个媚眼说,你看像不像男人和女人身上的东西?她说完又把石杵了石窝,还使劲地捣了两下。到这个时候,温九什么都明白了。他双手一张,就死死地抱住了秋红……

二十二年前的秘密便源自这个隐喻。类似这样触景生情的喻,在民间几乎都可以毫不忌讳地说出来,成为人们开心取乐的家常便饭。晓苏深得个中三昧,毫不犹豫地搬进自己小说里。

我读的是下载的电子文本,我有时爱做一点别人看似无意义,我自己却觉得有意思的工作。譬如我在电脑上对三篇花小说做了字数比较,发现《花被窝》为12588字,《花嫂抗旱》为12977字,《回忆一双绣花鞋》为12899字。三个短篇的字数如此相近,都在12500~13000字之间,上下不超过500字。这里有没有什么玄机?是不是只有写到这个字数,才觉得写过瘾了,或者才能读得过瘾?我只读过一遍,反正我是读过瘾了,可以完整复述了,不过我还想再读。

我不能不提到,晓苏的小说好读,除了上述诸多密码之外,还有一个密码,只不过上述密码皆属暗码,另一个则属明码:文字。晓苏这家伙的文字,干干净净。我身上有两种职业病,一是教师职业病,二是编辑职业病。我读书,大多数时候,连同标点符号也读。看稿就更不用说了。时下很多书稿,包括正式出版物,标点符号打得一塌糊涂。我曾在一个大刊物挂名主编,有一回看送审稿,满目都是引号。凡作者觉得有引伸义、幽默感的词语,都被打上引号。我让一位副主编把其中大多数引号打开。这位副主编说,你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果然在两万多字的文稿里,去掉了两三百个引号。还有一些文章中,没完没了地用省略号。我对三篇花小说进行了引号搜索,总字数接近40000字里,居然搜索不到一个引号。就连对话可以用的引号,他也一个不用。更有甚者,多个人物的外号,或者仅有外号的人物,譬如葫芦,夜来香,小花针,门神,这些人物即使第一次出现,也未加引号。这一点,在我这样有根深蒂固的文字洁癖的特别忌讳多余引号的读者看来,不仅得到了完美的干干净净的享受,而且让我从一个特殊层面上,找到了晓苏小说语言好读的密码。

什么样的小说可登大雅之堂?晓苏的三篇花小说,均在《收获》《钟山》《作家》这些大刊名刊上发表,算不算登大雅之堂了?

刘富道,著名作家,《眼镜》《南湖月》曾获全国短篇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