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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中的生物学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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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婚的戏码

不知上演了多少回

从林毅的单身公寓搬出来的那天晚上,已经是午夜一点。门啪的一声关上,我气势汹汹地提着衣物往楼下冲,身后没有一点脚步追来的迹象。

我半夜敲醒单身好友的家门,她睡眼朦胧地打开门让我闪进去,眼也不睁地问:“和林毅吵架了?”我瘦弱的身体挤在沙发的一角,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

20岁大学毕业,在深圳一家公司面试的时候认识的林毅,21岁开始同居,并且为他辞职。一直到今年我29岁,依旧处于同居状态。我已经算不清期间逼婚的戏码上演了多少次,任我在这边暴跳如雷,他坐在沙发上悠闲抽烟,然后轻轻吐出不想结婚的理由,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这一次,我丧失掉所有克制,一巴掌挥过去,林毅终于青筋突起,眼神里压抑着怒气。在好友善可这里住了半个月,终于等来林毅的电话。他声调冷淡,询问我的住址,好把我剩余的东西拿到邮局寄给我。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你难道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他嗯一声后便挂断电话。一星期后,我收到林毅寄来的包裹,物品果然齐全,连一本垫在桌角的破杂志都没给落下。看来真是破镜难圆。

我终于可以心如止水地看善可一个人却睡着宽敞的双人床,继而随她进入单身的领地,酒吧、时尚会所……每天走过不同的风景,我开始崇尚善可那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悠然生活。

八年的感情班车,林毅是我原定的终点。而今他半路抛锚,我被迫下车,已然没有了再等下一趟班车的冲动。而从善可身上我开始明白,当一个人失去了再爱一个人的能力,最好的归宿,果然是单身。

镜子里那没有资本

享受单身的脸

吴姐是善可的同事,是我认识年纪最大的单身女人,五十岁,资深会计师,有些年老色衰。我为她庆幸专业选得不错,不是靠青春吃饭的行当。

吴姐今年打算回老家养老,她的年纪在这座太过年轻的城市里显然不合。一群单身女人去她家吃饭,为她饯行。喝醉了,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吴姐压抑地哭着,她说她不后悔拒绝某男的求婚,却后悔打掉那个孩子。否则,有个孩子也不至孤独一生。我不明白吴姐拒绝了婚姻的束缚,却开始想要有个孩子的拖累。吴姐抬头,目光幽幽地盯着我:“你也是会老的,等你老了就明白了。”

半夜的时候,我跑到卫生间呕吐,然后盯着卫生间里那面化妆长镜看了许久,总有一天,我会如吴姐,脸上横生沟壑,皮肤粗糙不堪,再也没有资本享受单身生活。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就开始留意起旁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上了年纪的单身女人,可惜无一听到她们有幸福的可能。那一夜,我就已经明白吴姐的话,不要婚姻只是需要个自己孕育的孩子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只要他的,

一个足够

我决定要一个无关婚姻的孩子。想到自己将要孕育的鲜活生命,林毅逐渐模糊的脸孔又变得清晰起来。相对于陌生的男人,林毅熟悉的身体以及优秀的自身条件显然是最佳人选。这次我不再需要他的婚姻,我只要他的,一个就足够。

那个周末,我拿着皮箱回到住了八年的公寓。房子的钥匙还在我这,锁孔,听到“嘎嘣”一声的脆响,我心释然:他并没有换锁。走进到客厅时,我像遭到电击般停住脚步。陌生的女人穿着我曾经穿过的围裙,匆忙地穿梭于厨房和餐厅之间。卧室里传来林毅熟悉的声音:“妍,饭好了没啊?”女人浅笑地应着,眉间眼角微露细碎的幸福,半响终于看到我。

在楼下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我和林毅并排走着。我企图去牵他的手,却被他甩开。我惊讶地看着林毅,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失去我,他应该有最起码的忧伤不是吗?可他坦然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请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只能再一次拖着笨重的皮箱等在离公寓不远的路口。这里地段偏僻,途经的出租车少之又少。20分钟后终于远远驶来一辆的士,我赶紧招手,可是的士却在前方十米处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抢先拦住,出租车一路朝前开去,我呆站在原地,腹中一阵突然的绞痛让我痛苦地蹲在地上,不敢动弹。

本已开出一段路的的士竟然又缓缓地倒回来,后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来,居然抱我上车,我在疼痛中听到低沉的声音响起:司机,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就这样,我们相识。他叫许丁,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事业成功,有着挺拔的身材和还算英俊的相貌。许丁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替补,我在心里悄悄将他定为我计划中的男主角。

我搬到许丁独居的公寓,开始同居生活,我要借他的身体来为我孕育一个美好的生命。每夜,我都使出浑身解数引诱着他,他着迷于我的身体,我把避孕药不声不响地换掉,翻阅大量讲解生育的书刊,想尽一切所能让自己怀孕。

正在我慢慢地等着自己的肚子有消息的时候,中秋节那天,许丁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下班后他开车接我去吃饭,车子开到了一栋家居楼门前,我疑惑着跟他走上去,他竟然带我来见他的父母!面对两位老人期许的目光和家常式的聊天,我只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狼狈地落荒而逃。我感到慌乱,没有预料到他会将我当成结婚的对象。

我开始有意识地转变。我不再掩饰缺点,甚至越演越劣,我不做任何家务,对一切有关他的事都佯装漠不在乎。我蓄意想让家里成为战场,彼此筋疲力尽离开也好有借口。可许丁也顺应着我改变他的性情,温和地接受我的一切,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宽容。我并不想给彼此带来任何不必要的牵绊,所以在一次我把他手机砸掉,他说没关系再买一个就好的时候,我决定离开。虽然此时我的肚子依旧悄无声息,但我宁愿另觅他人。

但就在我决定离开的那个早晨,测孕纸上突然显示阳性。我欣喜若狂过后,分手就更加迫不及待。

我直接向许丁说分手,他显然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拒绝我找来的任何借口。我却不管不顾,开始住在善可家夜不归宿,明目张胆地让男同事送我回家,甚至有一次,我故意接受了一个并无好感的男人约会,把吃饭地点定在许丁每天中午必去的餐厅里。等许丁走进来,我马上把头偏向旁边的男人,故作一副暧昧的景象。许丁果然愤怒的冲出餐厅,很快打电话过来说:“你今天晚上就给我搬走。”

我心情大好,计划终于要划上句号了。

我们只是生物学情人

下班后,我去许丁公寓拿东西。开门后,意外发现客厅里我的东西都不见了。我冲进房间,许丁正拿着一本育婴书在阅读。见到我,他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连连质问:“我帮你收拾东西,看到了你的测孕纸和一大堆育婴书?你怀了我们的孩子却为什么不和我结婚?”

我愣在当下,不知道怎么去圆这个谎,狠下心来留了一句话给他:“孩子不是你的。”然后心虚地拿着东西匆匆离开,不忍看许丁在身后悲痛交加的眼神。

我租了套公寓,自信完全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很好的生活。我兴奋地给还不知性别的孩子买婴儿服。可许丁根本不会轻易放手,他从时间上分析觉得孩子一定是他的,那时候我们每夜都在一起。他要求我去做鉴定检查,他说:“一个男人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要么结婚,要么打掉。”我拒绝,逃避,甚至搬了一次家,他却总有办法找到我。

我知道纸终归是包不住火,但这是我蓄心积虑才得到的孩子,我绝不会放弃。一番思考后,我既没辞职也没退房,在七月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武汉。

后来我打电话给善可报平安,她说许丁发了疯似的找我,她说痴心的男人在深圳是稀品,你就忍心把他当生物学情人?

可惜这只是一个与一枚卵子的结合进化过程,纯粹的生物学关系。我挂了电话,在心里对许丁轻轻说:“对不起,你只是我的生物学情人。”

我依旧找了份薪水不菲的工作,悉心照料肚子里的孩子,他才是陪伴我一生的人。体检、运动、营养,我做得很好,孩子发育健康,我每天都在想象在夕阳下我带着孩子散步的情景。

可是噩运还是降临了,不管我如何苦心。那天公司停电,我们不得不走楼梯,后面一个男人急匆匆往上冲,只是轻微和我擦肩,我却一个重心不稳摔下楼梯,模糊中我只觉得恐惧和疼痛,然后一片黑暗。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如我所料,那个在我肚子里成长了一百天的孩子没有了。病床边的那个男人不停地道歉,我跳起来狠狠甩了他两巴掌后颓然倒在床上,我不知道我还需不需要再找一个只提供不提供爱的男人。

编后:是谁让女人退化到只寻找而不是寻找男人?是谁让男人站到只负责繁衍不负责照顾的位置?城市情感让男女们身体的接触变得无所顾忌和畅通无阻,而内心的信任感却越来越远。主动寻找一个生物学情人获得一个后代固然是一种保障,但已经是变质的保障。无论如何,一场投入的有爱的感情本身才是我们获得依靠的源泉,而不是一个裸的与爱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