铊中毒造成2死6伤,那场罪恶的劫难毁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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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4月底,武汉市新洲区建材店老板张文华及其妻子、儿子、妻妹等8位亲人相继铊中毒,最终,张文华夫妇经抢救无效死亡。投毒者是张文华的邻居、涂料店老板沈华军,并且先后两次作案!2009年3月16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沈华军死刑。沈华军不服判决,提起上诉。2010年1月13日,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沈华军的上诉,维持一审判决。

这起震惊全国的恶性铊中毒案发生后,记者经过一年多的调查采访,得知沈华军和张文华两家为抢客拉生意而结怨成仇,直至沈华军的妻子被张文华的妻子打得头破血流,他两次投毒的导火索竟然是张文华夫妇迟迟未能支付1000元医药费……

1.拉客动粗,相邻两老板水火难容

沈华军,1979年出生于武汉市新洲区偏僻农村。初中毕业后,他开过摩的,当过厨师,在建筑工地上干过泥瓦工。2002年,他与同村女孩李金灵结婚并生子,三口之家的负担更重了。

2005年10月,沈华军在新洲区阳逻街上转悠,发现“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隔壁的土家烧饼店门前贴出了一纸告示:“店面转让,有意者请电话联系1398629××××。”

很快,沈华军与土家烧饼店老板章敬取得了联系。这个70平方米的店面是章敬半年前从房东手里以每年1.5万元的租金租下的,因生意不太景气,遂打算尽快转手,去浙江温州打工。

得知沈华军在建筑工地上打过工,章敬遂建议他开一家建材店:“隔壁的‘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的生意很好,人气很旺,你开个类似的店,肯定能赚到钱……”

沈华军顿觉眼前一亮,他从章敬手中盘下门面房后,与妻子多方筹措了5万元,准备开一家建材店。

没想到,“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老板张文华及其妻子施幼香将沈华军、李金灵堵在新租的门面房门前,以命令的口气说:“你们开店可以,但不能开建材店!”沈华军问:“为什么?”张文华说:“你们开建材店,就等于同我们抢饭吃……”李金灵称,两家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开建材店吧,到时候别后悔就行了!你们夫妻俩打听一下我和我老公是不是好欺负的……”说到这里,施幼香拉着张文华就回自己的店里了。

沈华军了解到,40岁出头的张文华是新洲区阳逻街万山村人,与妻子施幼香一起在阳逻街上做了十几年生意。两人摆过早点摊,卖过水果,开过餐馆,积攒了上百万元家产。2000年,张文华夫妻俩购置了一、二层门面房共140平方米,出售水泥、石棉瓦和油毡等建材。施幼香的妹妹施春香与妹夫陈方忠在阳逻街平江路上经营一家瓷砖店,与“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相距不到200米。

面对有钱有势的张文华一家,沈华军胆怯了,可他实在不想丢掉眼前的这块大肥肉。经再三考虑,他创办了“双虎涂料店”。这样,就与张文华的建材店不矛盾了。

不出沈华军所料,涂料店的生意很快就走上了正轨,第一个月净赚了2000元。可是,好景不长。2006年3月,张文华的建材店里竟然也卖起了涂料,让沈华军的生意一落千丈。他敢怒不敢言,只得同张文华打起了价格战。尽管如此,生意也未好转。

“他们吃肉,总得让我们喝口汤吧……”沈华军在妻子的支持下,索性与张文华夫妻俩撕破脸皮,双方经常因拉客抢生意而发生口角。

2006年6月2日,李金灵看见一个熟人来到张文华的店门前,就问熟人要买些什么,熟人说:“我家里搞装修,缺两袋白水泥。”李金灵称:“我这里卖的白水泥更正宗。”随后,这个熟人直接来到“双虎涂料店”,买了两袋白水泥就离开了。施幼香认为李金灵抢走了本属于自家的一笔生意,就站在“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门前指桑骂槐,李金灵和沈华军都不敢吭声。

两天后,一个油漆工在沈华军的店里预订了5000余元油漆和涂料。然而,该油漆工前来拿货时,被张文华喊进自己的店里。后来,该油漆工没有来拿货就离开了。

沈华军的母亲在店里帮忙,看见这一幕,认为张文华肯定跟油漆工说了什么,就去“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里讨说法,施幼香同她发生言语冲突,继而厮打起来。李金灵赶紧上门劝架,施幼香捡起一块砖头,将李金灵的头部打破。沈华军当即将头破血流的李金灵送到阳逻街卫生院,幸无大碍,但还是缝了4针。

回到店里,沈华军又气又急,就上门找张文华和施幼香“算账”,双方再次争吵起来。最终,附近居民将沈华军拉走。

第二天上午,张文华连襟陈方忠带了几个人闯进沈华军店里,说了几句威胁的话,还打破了一桶乳胶漆。沈华军只得拨打110报警。阳逻街派出所民警出面调解此事,要求施幼香赔偿李金灵1000元医药费,并登门赔礼道歉。

一晃半年过去了,施幼香一直没有向李金灵“低头认错”,更不用说赔医药费了。更令沈华军窝火的是,张文华夫妻俩越来越霸道,居然安排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前来威胁他说:“你再闹下去,就废了你!”

2007年1月起,沈华军不敢去涂料店,就把店交给李金灵打理,自己去武汉市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但是,张文华和施幼香经常找李金灵的“麻烦”,甚至站在“双虎涂料店”门面招揽买主。

2.两次投毒泄愤,意外尝到生意好转的甜头

2007年11月初,因在武汉打工收入太低,沈华军决定去深圳闯荡。他白天外出找工作,晚上住在姨表弟金亚飞的单身公寓里。金亚飞在深圳市宝安区福永镇江陵机械制造厂当技术员。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沈华军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他在心里恨透了张文华和施幼香,认为是他们夫妻俩断了自己的财路,害得自己漂泊在外,有家难回。

一天晚上,沈华军像往常一样上网求职时,无意中看到江苏徐州的中国矿业大学3名大学生遭同学在饭里投放硫酸铊中毒的新闻,突然灵机一动,决定让张文华夫妻俩尝尝铊中毒的滋味。随后,他在化工网上求购硫酸铊的信息,并留下自己的手机号。不久,他上网搜索到武汉瑞祥化玻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瑞祥公司)有硫酸铊销售。

2007年12月中旬,沈华军回到武汉后,用IC卡电话联系上瑞祥公司,得知店内的硫酸铊是5克一瓶的包装,每瓶价格120元。

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呢?沈华军想到了自己的初中同学沈红军。沈红军,1978年出生于新洲区仓埠街丰乐村,在武汉市江岸区华缘餐厅当勤杂工。

12月23日,沈华军骑着摩托车来到华缘餐厅,将沈红军带到地处汉口区常青化工市场的瑞祥公司附近。他要沈红军帮自己买两瓶硫酸铊,并告诉他硫酸铊是有剧毒的,要他小心一些,最好用旧报纸把硫酸铊包起来。

沈红军问沈华军:“你买硫酸铊做什么?”沈华军说:“我家里装修用。”沈红军半信半疑,但还是走进了瑞祥公司。

从沈红军手中接过两瓶硫酸铊,沈华军特地叮嘱他:“不要对任何人提到我托你买硫酸铊的事,只限于天知、地知、我知、你知。”

随后的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沈华军悄悄从家中出来,带上两瓶硫酸铊,来到“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一楼后面的厨房外,拉开锁扣已坏的铝合金窗户和纱窗,把灶台上的食盐盒拿到窗外,倒进一瓶半硫酸铊,并用食盐盒内的勺子搅拌几下,这才将食盐盒放回原处……

在沈华军重返武汉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之际,张文华首先病倒了,出现手脚麻木、关节肿痛、腹痛呕吐等症状,去武汉市第161医院治疗。医生怀疑是烟酸缺乏症(俗称糙皮病)、痛风、慢性酒精性肝炎、慢性糖尿病、腰颈椎骨质增生。

当李金灵把张文华病得不轻的情况告诉沈华军时,他高兴地说:“好,这是报应!”

张文华在第161医院治疗一周后,回到家里休养。施幼香忙着照顾丈夫,无心打理生意,有不少买主“自动分流”到“双虎涂料店”,让李金灵应接不暇。沈华军当即辞职,回到涂料店里帮忙。

2008年1月中旬,张文华再次发病,连路都不能走了。他先后被施幼香送进武汉市同济医院及湖北省人民医院,医生均查不出病因。在此期间,施幼香出现了手脚发麻的症状,去湖北省新华医院求诊,同样是病因不明。

张文华和施幼香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张亮和女儿张娟分别在湖北咸宁长江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和武汉理工大学华夏学院读书。张文华夫妻俩相继染上怪病后,建材店无人打理,只得关门大吉。而沈华军的涂料店生意开始火暴,每天净赚1000元左右。

2008年3月初,张文华和施幼香经过治疗,病情缓解,回到家里,继续开店。沈华军的涂料店生意一下子从高峰跌落谷底,每天只能净赚100元左右。

那天晚上,沈华军问李金灵:“你是不是还恨张文华夫妻俩?”她说:“恨。”他又问:“恨得厉害不厉害?”她说:“当然厉害。”他长叹一声,说:“只要张文华夫妻俩不倒下,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考虑同一个问题:要不要再投一次硫酸铊?

4月18日,沈华军打电话给沈红军,要他再去瑞祥公司帮自己购买硫酸铊。沈红军当即拒绝。无奈之下,沈华军乘公交车来到瑞祥公司,购得4瓶硫酸铊。

第二天夜里,沈华军再次来到张文华家厨房后面,朝食盐盒内投放了1瓶半硫酸铊。剩下的硫酸铊,他并在一起,撕下瓶子上的标签,藏进自家楼梯间的开关盒子中。

4月28日,张文华、施幼香以及在一起搭伙的施春香、陈方忠、实习回家的张亮均出现了浑身疼痛,四肢麻木,手指和脚趾不能活动等症状,住进了武汉协和医院。其中,张文华的病情最严重,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手指和脚趾上,胀痛得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当时,张文华一家人都以为是食物中毒。“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再次停业后,沈华军的涂料店生意又开始好起来,他不由得幸灾乐祸,认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3.造成2死6伤,铊中毒案主犯岂能保命

协和医院主治医生王涛怀疑张文华等五人是重金属中毒,给他们做了血汞、血铅检测,均没有超标,就把目标锁定在铊上。5月6日,施幼香、张文华等五人的尿样经国土资源部武汉矿产资源监督检测中心检测,均属于重度铊中毒。

武汉市公安局接到张文华家人报案后,立即成立专案组,联合卫生、疾控部门展开调查。民警经过细致排查,发现张文华家的食盐盒中有硫酸铊成分,而位于一楼的厨房长期不锁铝合金窗,遂怀疑是人为投毒。

5月10日晚上7时许,张文华不治身亡。在报纸上看到这一消息,沈华军惊呆了,对妻子说:“事情闹大了。”李金灵再三追问道:“是不是你投的毒?”他默认了,她要他去投案自首。他哭着说:“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老婆,我求求你,你就当做不知道此事……”

5月21日下午1时许,施幼香在协和医院停止了呼吸。当天下午4时许,陈方忠、施春香13岁的儿子陈鑫出现了腿脚酸痛、呕吐不止的症状,经协和医院主治医生王涛诊断为重度铊中毒。

当天晚上,沈华军在电视上看到这一新闻后,如惊弓之鸟一般打电话给沈红军,说隔壁店里死了两个人,恳求沈红军不要对别人透露买那个东西的事情。

5月22日,沈华军被专案组列为怀疑对象,对其监视居住。办案民警意外地发现,武汉有人于2007年12月7日在化工网上一条求购硫酸铊的信息。经查实,上面所留的手机号正是沈华军的。

5月24日,沈华军被“请”进了武汉市公安局。很快,他的心理防线被攻破,交代了为报复张文华和施幼香夫妇,两次向他家食盐盒中投放硫酸铊的犯罪事实。根据沈华军的交代,民警从他所居住的阳逻街家中搜出剩余的15.8克硫酸铊。

专案组民警根据沈华军的供述,随后抓获沈红军及瑞祥公司老总舒孝洋。舒孝洋的公司未取得硫酸铊等甲种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也没向沈红军和沈华军详细询问用途,就将6瓶硫酸铊卖给他俩,对这起铊中毒事件负有法律责任。

5月27日,张亮、施春香、陈方忠和陈鑫转至北京朝阳医院治疗。两天后,张文华的双胞胎侄子张新民、张新桥因身体疼痛、大把掉头发,在武汉协和医院也被确诊为铊中毒。34岁的张新民、张新桥都住在新洲区阳逻街,分别在当地电线厂和油脂厂上班,兄弟俩经常去张文华的家里蹭饭。张文华第一次铊中毒后,张新民、张新桥去“文华建材批发门市部”里照料过他好几天。张新民、张新桥随后也来到北京朝阳医院接受治疗。

2008年7月,张亮、施春香、陈方忠、陈鑫、张新民、张新桥等六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武汉市新洲区阳逻街的家里调养身体。此时,他们视力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身上有许多麻疹,软弱无力,不能干重活。

法医鉴定结论表明,张亮、施春香、陈方忠、张新民、张新桥的损伤程度为轻伤,陈鑫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

12月25日,沈华军硫酸铊故意杀人一案由武汉市人民检察院移交至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

2009年1月20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此案。沈华军当庭翻供,辩称自己只投了一次毒,2007年12月底的那一次不是他所为;他并不知道硫酸铊会致人死亡,并不想把张文华和施幼香杀死,只是投毒报复而已。

3月16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沈华军死刑,。沈华军不服判决,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6月10日,武汉市江汉区人民法院以非法买卖危险物质罪,判处被告瑞祥公司老总舒孝洋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10万元;沈红军有期徒刑三年。两被告不服判决,遂提起上诉。

10月20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被告舒孝洋和沈红军的上诉,维持原判。2010年1月13日,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沈华军的上诉,维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待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后,沈华军将被执行死刑。至此,沈华军知道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痛哭流涕地说:“我自以为聪明,迈出了那罪恶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