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央企海外市场巨亏谈国际建筑市场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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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对外工程承包市场到2015年将继续保持20%左右的年复合增长率。公司海外市场发展空间巨大。然而，国际建筑市场并非人人都能分一杯羹的地方，截然不同的市场规则、文化背景、管理理念包括气候环境都是使很多企业铩羽而归或苦苦支撑的“暗礁”，国际工程的风险客观存在。本文从分析中国铁建沙特轻轨项目的巨亏入手，探讨国际建筑市场的风险。

2010年10月25日，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铁建，股票代码601186）突然沙特麦加轻轨项目将发生大额亏损41.53亿元的公告，这是中国建筑企业有史以来在海外项目上的最大亏损！很多人在问：作为连年跻身世界500强行列，中国乃至全球最大的工程建设公司怎么可能突然爆出如此巨额的亏损？原因何在？

根据陆续披露出来的信息分析，笔者认为造成巨亏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成本测算失误，导致低价中标

麦加轻轨项目全长18.25公里，建设工期22个月。是沙特国内50年来第一个轻轨铁路项目，主要用于缓解每年数百万穆斯林朝觐者在麦加朝觐期间的交通压力。

麦加轻轨项目被称为世界轨道交通建设史上同类项目施工难度最大、建设工期最短、客运能力最大的地铁工程。中国铁建议标后给出的报价是17.7亿美元，比当地公司的报价低了将近10亿美元，被认为是同类工程中价格最低的。

从已经披露的信息分析，中国铁建是根据国内广州轻轨的投标成本来测算沙特轻轨项目的，按照当时的测算，中国铁建认为一定可以盈利，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除了所有国际工程普遍存在的语言、工作习惯等障碍外，他们有几个“没想到”：

(1)没想到施工区域气候如此恶劣。施工区域地处高温和特大风沙区，夏季地表的最高温度可达到70摄氏度左右。此地严重缺水，淡水比石油更加珍贵，自然环境十分恶劣。

(2)没想到像这种国家级的大项目，并没有理所当然的得到各地支撑，积极配合。中国铁建公开披露的信息中有这样一句话：“业主负责的地下管网和征地拆迁严重滞后。” 从中可以窥出穆斯林地区的特殊背景，制约因素较多。

(3)没想到当地的劳工这么“懒散”，缺乏中国工人的“勤劳”。由于在沙特工作条件非常艰苦，一般情况下，除非得到沙特国王的特批，否则雇主禁止要求工人中午外出干活。 当地的劳务分包工人实行比较严格的8小时工作制，不能像国内的分包那样一天24小时三班倒。

(4)没想到工程总承包商却不掌握设计主动权，设计采用了欧美标准，施工成本大幅提高。（第二部分将对此做详细分析）

由于对实施项目的难度缺乏了解，成本测算失误，中国铁建低价中标，这是造成项目巨亏的主要原因。显示出中国铁建对于当地市场还是缺乏必要的了解，没有针对项目在当地询价，而是按照国内经验的价格投标。

二、工程总承包有名无实，掣肘太多

整个麦加轻轨项目中，中国铁建采用EPC+O&M总承包模式（即设计、采购、施工加运营、维护总承包模式），负责沙特麦加轻轨项目的设计、采购、施工、系统（包括车辆）安装调试以及从2010年11月13日起的三年运营和维护。

但是，中国铁建在麦加轻轨项目上从未把握设计主动权，很多职责被分解，受制于人。沙特国家制度管理跟中国不一样，设计、系统、土建等关键环节的分包商均是由业主指定的西方公司和当地公司，很多设计是国外工程负责，轻轨上很多关键的控制设备均由沙特业主从欧洲采购，中国铁建无缘轻轨最赚钱的订单，诸如整节列车车厢、信号设备等设备订单均未落入中国铁建之手。

麦加轻轨项目土建采用了美国标准，系统采用欧洲标准，施工标准大幅提高。雪上加霜的是，业主对建设标准 和建设要求变更频繁，对设备和材料审批滞后。麦加轻轨开工后，沙特业主就土建桥梁跨越道路形式、结构形式、车站面积、设备参数、功能需求等提出了众多变更要求，致使施工成本大幅上升。

这反映出中国铁建作为项目的EPC总包商，对于当地政府的办事程序、当地项目的运作模式和分包管理等方面，并不熟悉，也缺乏经验。中国铁建没有掌握项目控制的主动权，却要承担总承包上的终极责任，责权严重不对等。

对外工程承包和劳务输出存在较高风险是客观事实，一个成熟的国际承包商的标志就是驾驭或者称为控制风险的能力，有了风险知道如何规避，通过分析中国铁建麦加轻轨项目巨亏的案例，在规避风险方面我们需要注意以下几点：

首先要对当地的文化、政治、风土人情、政府运作程序等了解清楚，不能简单的将中国习惯和做法照搬过去。其次开拓国际市场必须保持足够的理性。有些公司低价夺标进入市场后，寄希望于事后的变更及索赔。其实，这些想法均是一厢情愿，蕴含着较大的风险。

在麦加轻轨项目上，除了业主方面的延误造成的损失，外，供应商、分包商包括指定分包商造成的损失，都是不能索赔的。从目前披露的信息看，业主明确的变更指令可能比较少，更多是是由于工程量分析的失误以及业主和承包商对于功能要求有争议，否则不可能至今业主没有批复任何索赔的情况。

最后，要注意EPC项目的风险。中东地区的业主普遍对于中国实施项目的质量持比较负面的态度。其工程项目普遍会在合同中指定材料品牌、厂家，同时指定分包也是非常常见的情况。如果想当然的认为EPC项目就是自己完全决定设计、材料和施工，那说明对于中东地区的情况并不了解。往往是业主提供概念设计，承包商在此基础上完成细化设计，每一步设计都需要报业主批准。因此业主和承包商之间通常会有较大的争执。

中国铁建在麦加轻轨项目上巨亏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铁建自身在前期对项目风险的评估不够充足，在实施中按照欧美标准建设海外工程的经验不够丰富，在发现问题时通过合同维护利益，减少风险的意识也不够充分。

更深层次上，这与中国铁建长期承建国内铁路工程形成的行政思维和相对粗放的管理有关。走出国门后，面对复杂的国际环境，依靠惯性思维和国内的传统做法不仅难移维护自身利益，反而可能招致损失，带来更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