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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为自己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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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最早在中国从事女性主义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的学者,荒林在这个领域已经取得令人欣喜的成绩。最近她又出版新书《日常生活价值重构》(北京大学出版社),专注于研究中国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思潮,这无疑是当代中国女性主义研究中的一个不可忽略的成果。

纵观中国的女性主义批评,或许有一点先天不足,因为没有经历过激进的女权主义社会运动的洗礼,几乎是从接受西方女权主义理论一步跨进女性主义批评。这里有两个概念经常纠缠在一起: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在西方的批评理论中,这两个概念都实际上是一个单词:feminism,它通常翻译为“女权主义”,其意为“争取女权的运动”。因为一大批女作家和批评家在她们的作品中表达争取妇女权益的理念,女权主义批评家由此产生,并逐步形成一个声势浩大的批评阵营。在上世纪60年代后期,因为左派激进运动推动妇女运动高涨,女权主义文学创作和批评都有强劲的发展。尤其是法国的后结构主义理论,例如,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拉康的精神分析学,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罗朗·巴特的符号学批评,这些理论给女权主义理论批评提供了雄厚强大的学理支撑,七八十年代在欧美的称为批评的黄金时代,女权主义批评也因此得以迅猛发展,几乎占据文学批评的半壁江山。即使在西方,女权主义文学批评也从政治化的社会批评,转为更具有性别身份政治的文化批评,女权主义也确实转向女性主义。

荒林的这部新著《日常生活价值重构》,开篇就对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展开探讨,这一理论清理是必要的。福柯的理论是中国女性主义批评的家底,特别是经历过西方的女性主义批评梳理过的福柯的理论,中国的女性主义批评家们用起来得心应手。也因为没有掺和晦涩的德里达、深奥的拉康、诡异的巴特以及玄妙的德留兹,中国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失去了理论厚度同时,也获得了一种单纯的明析。显然,荒林的理论来源也主要是福柯,她看到福柯的话语理论启迪后现代主义女性主义的意义所在,让她们有能力去审视父权文明体制中的男人和女人的处境,反思女性与男性所处的不同困难,寻求克服二元对立的新的表意策略。荒林相当清醒地意识到中国女性主义批评的理论出发点所在的位置,她们在文学研究和话语表达方面所能抵达的目标。虽然没有女权主义运动作为舞台,中国的女性主义还是在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的维度,“从父权话语体制中争得自我经验的话语自由”———这就是拓展出中国女性主义批评的独特路径。

当然,荒林并不限于福柯的理论,通过对福柯的梳理,她也涉猎了西方现代女性主义批评的大量的表述,可以看出她在这个领域所做的相当充分的积累。她对中国当代女性主义批评的形成和成长的历史脉络把握得很清晰明确,也因此她会立论在“日常生活价值重构”这一主题上。正是在对日常生活的重构这点上,女性找到了自我身份认同的基础,把男性作家习惯表述的家国认同叙事,改变成女性身份意识的叙事。80年代后期,尤其是在90年代以来,女性退回到自我的生活区域,顽强地书写日常生活,女性主义话语一点一点地在中国文学中建立起来。于是,本书在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物的关系、人与自我的关系三个维度上展开分析,可以看到中国女性叙事建构日常生活价值的途径和方式。其一是她要揭示出女性书写如何给予日常生活以价值定位,这就从父权制话语的宏大叙事体系中解放出女性叙事的活力;其二是普通人平凡的日常生活,同样的动人心魄的价值取舍,具有生的活力所在,女性投身于日常生活,意味着生命再生产的需要和努力。荒林把握住这样三个维度,两个定位,就相当有效地揭示出中国女性写作在日常生活价值重构方面的意义。

荒林这部书的可贵之处在于,她勾画了一幅当代中国女性话语重构日常生活价值的历史谱系。从“”后直到新世纪最初几年的作家;从偏向家国叙事的女性作家那里揭示出隐蔽很深的女性身份意识;从典型的女性书写那里,发掘出极端的女性意识;从50代的身份积累深厚的女作家到70后、80后有着昂扬挑战姿态的女作家;甚至到网络上弥漫的女性写作;荒林的分析全面而深入,精辟而独到,尤其是对具体作品的阐释,多有新见。

同在女性主义的旗帜下,而且同在日常生活价值重建这一主题下,如何辨析众多女性写作的不同意义和风格,这是女性主义批评面对的难题。荒林的研究在这方面是令人欣慰的,她看到残雪的文本表达中,她的日常生活充满形而上的冲动,它是一切欲望、潜意识活力的生产地带。而陈染的私人就具有一种政治性,日常生活的尊严被赋予了人的尊严的精神意义。林白的女望叙事,则显现出女性个体的孤独无依的成长旅程。她看到徐小斌的女性书写直抵神秘的境界,从那里面生长出唯美的炼狱之花。

荒林并没有一味沉浸在女性主义的话语领地,她并不想把男性与女性简单而直接对立起来,她看到在中国的社会现实中,男性也承受着太多的动荡不安。她委婉表述为是因为外来文明的介入,但她指出了中国男人并不拥有家国主人的特权,“他们暂时不是女人的主子了,他们在为自己的身份奋斗”,这使荒林在表述中国的女性主义时,在阐释中国女性写作的性别政治时,就多了一份顾忌和审慎,这使她在理解张洁的《无字》等作品时,有一种更深刻的客观,这是可贵的,这或许可以说,荒林已经有一种理论上的自觉与成熟,也有批评的宽广。

这部书在一些具体理论问题的阐释方面,在具体作品的分析方面,固然还有不少地方可以商榷和讨论,但我更看重这部书提出那么多的有意思的见解,更能激起我的兴趣。值得广大文学爱好者、研究生和文学研究的同行阅读,相信很多话题是值得大家一道去展开的。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