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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6岁的张宁是安徽芜湖人,大学毕业后,他应聘到山东青岛一家水泵销售公司。业余时间,张宁最爱看《富爸爸穷爸爸》《财富论》之类的书籍,以及中央电视台推出的第一档商战真人秀节目《赢在中国》。他内心一直激荡着创业的冲动,并幻想成为比尔·盖茨、乔布斯那种掉了1000块钱都没时间去捡的超级大亨。
2010年5月,张宁从同学口中得知一个令他晕眩的消息——大学时期暗恋两年的女孩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本来他想等事业有成了再向心上人告白,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失恋”的日子里,张宁内心纠结痛苦,却无人可倾诉。他每天茶饭不思,一下班就疯狂玩网游,或蒙头大睡。被他接来青岛做生意的父母不明就里,见儿子成天生活得如此消沉,就怒其不争地骂他不思进取,说邻居家的孩子大学毕业没几年就当上了公司副总,你却这样自由散漫。这辈子要完了!失去心上人的苦痛压抑尚未排解,每天还要面对父母无休止的“唠叨”,那段时间,张宁简直想撞墙。
悲伤中,张宁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皇帝长着驴耳朵》,故事讲的是,国王长有一双驴耳朵,被理发匠们看在了眼里,因按捺不住内心的传播欲而将这个秘密说了出去,结果一个个都被杀害了。一个年轻的理发匠得知这个秘密后,也很想转告别人,可又怕被杀头,于是他就把它埋在心里。忍了很久以后,他憋出了病。最后,理发匠跑进森林,向一个最大的树洞道说了内心的秘密。结果,他健康快乐地活了下来。而在电影《花样年华》中,梁朝伟也曾仿效理发匠,踉踉跄跄地跑到一棵大树旁,冲着树洞喃喃自语,然后又拿泥巴将树洞封上。
拥有太多秘密和苦恼的心,就像被洪水淹没的城市,总要找一个释放的口子,这才有利于身心健康。然而在被开发了又开发的当今都市,找棵大点儿的树都很难,到哪里找树洞呢?一天上网时,张宁发现在不少网友的QQ签名或微博中,都藏着各自的苦恼,或为感情受挫而悲伤,或因职场压力过大而骂娘,还有人因为朋友的背叛而发牢骚……但碍于网上熟人多,在用文字释放内心的坏情绪时,大家普遍都写得很含蓄。用张宁的话说一“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不敢哭出声的压抑”。他发现,其实很多网友和自己一样,需要一个或多个“树洞”来痛痛快快地倾诉秘密,淋漓尽致地释放压力。
有需求就有市场。我何不独创一家专门供人倾诉秘密、宣泄情绪的“树洞网”呢?当确定国内尚没有类似的减压网站后,张宁被自己的创意搞得兴奋不已。深夜难眠的他,忍不住给朋友王鲁昆打了个电话。青岛小伙王鲁昆,计算机硕士毕业后,一直在软件公司供职,虽薪水不菲,向往自由生活的他却一直想为自己打工。听了张宁新鲜的创业构想,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开始买域名、租空间、做网站……
2010年9月,两人投资5000多元钱打造的树洞网正式上线。网站的风格以舒缓用户心情为目标,暗色为主的配色和女性化的图片装饰,给网上倾诉者增加了更多安全感和孤独感,很容易唤起大家抒情的欲望。主页上的八个字充分诠释了树洞网的定位:分享秘密,诉说心事。
“树洞”以微博形式来记录和上传大家的心情,还给每条发言做了标签,比如“不能说的秘密”“淘宝真难干”“该和好吗”“间歇性脑残”“求世界末日”“职场那些事儿”等等。搜索帖子时,可以利用标签来搜索。
除了能写“日记”,树洞微博兼具相册、音乐、活动、投票、找人等扩展功能。张宁还为用户提供了单独交流的机会,在“我的小窝”板块里你可以申请一个只属于自己和朋友的空间,也可以拜访其他网友开设的房间,有些是需要房主同意的,有些是开放的。
让都市人安全晒秘密
打开树洞,你可以注册成为会员,也可以直接以游客身份发消息,道出内心的秘密。当然,你也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谁的秘密。有人抑郁了,在上面发一行字:“×××,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有人自己为自己加油:“我高考一定要考到580分,考不到我就裸奔。”在树洞网,总能引起同道中人的共鸣,当发现大家或多或少都存在和你类似的问题时,没准你也就宽心了。树洞还有专门QQ群,可以选择加入,在群里跟大家分享心事。
由于没钱在传统媒体和网络上做广告,树洞刚上线的前几个月,访问量一直低得可怜。为了全力做好这个网站,2011年2月张宁索性辞职。王鲁昆每天除正常上班外,也把全部精力都用到了网站的开发与宣传上。那段时间,他俩每天要用不同的账号,疯狂转发数千条为树洞网做宣传推广的论坛帖子和微博信息,直熬到凌晨两三点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才不得不睡—会儿。但由于点击量一直不够高,网站拉不来广告,累到全身快散架的他们还是没赚到一分钱。最艰难的时候,张宁甚至产生过放弃树洞的想法,但每当看到有网友通过在树洞上晒秘密缓解了压力,拥有了好心情,他也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不赚钱就不赚钱吧,能为大家免费提供贴心服务,起码也体现出了我的价值。”
26岁的莉莉是广告公司的单身白领,工作—年后,她悄悄地爱上了男上司。可对方有家庭有孩子,莉莉非常痛苦,有时想不顾一切地跟男上司发展办公室恋情,又怕违背社会道德。这个秘密让她寝食难安、受尽折磨。经朋友介绍知道树洞网后,她就在上面敲出了自己的秘密,并希望大家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洞友们看到莉莉以化名晒出的隐私后,纷纷建议:“莉莉,你是飞机,非要上火车轨道,你不知道火车出轨会造成严重后果吗?”“你若想沦为令人不耻的小三,就向前一步;你若想拥有一片充满栋梁之才的单身森林,而不至于把自己吊死在那棵原不属于你的树上,就退后一步……”网友们善意的留言,终于解开了莉莉的心结。不久之后,她果断换了一家公司,并与大学同学确定了恋情。
树洞网中分享的秘密会直接在主页上显示出来,网友可以在帖子下面进行讨论,给“当局者迷”的倾诉人以中肯的建议。在不会暴露个人真实信息的情况下,道出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和迷惑,精神减压的同时还能让热心的洞友们指点迷津,何乐而不为?极具特色的树洞网,渐渐受到了无数职场白领、痴男怨女、高校学生等不同阶层人的热烈追捧。更令张宁和王鲁昆惊喜的是,由于搜索频率渐高,2011年4月,他们的网站被百度首页收录。只要在百度搜索页打“树洞”二字,树洞网就会自动显示出来。
这天晚上,张宁读到一名网友晓美在树洞发的帖子,里面全是轻生厌世的句子,言语也比较激烈,甚至说要自杀。这下可把张宁吓坏了,他赶忙在QQ群里求助,希望大家有力出力,有招儿使招儿,谁认识晓美,自动来报个到。“只要能劝她回头,哥们儿请大家伙吃大餐!”
一名曾经与晓美私聊过的女孩,还真有她的QQ号,并顺利地将晓美拉到了树洞QQ群里。张宁请来一名学心理咨询的朋友,一起跟她聊天。原来,晓美是位北漂女孩,刚失业不久,又发现男友对她不忠,而出轨的对象竟然是她的闺蜜。这天晚上,张宁当了回“树洞”,静静听晓美诉说心中的苦闷,陪着她哭,为她送上鲜花、鼓励与安慰。
“其实,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朋友们胁间两刀的事儿,谁都难免会遇上。想开点儿就没事了,全当作人生的另类考验。早挨了早好,以后便会小心提防。工作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哪怕就算为了让抛弃你的男孩后悔他当初瞎了眼,你也得鼓起生活的信念,活出个样来给背叛自己的人看看!”张宁对晓美一番掏心窝子,经过几天的沟通和劝慰,最终让女孩走出了心理阴影。这件事后,张宁的古道热肠一时间成为QQ群里津津乐道的传说,不少网友亲切地叫他“哥”。
除了悲情、困惑、宣泄的帖子,树洞网上也不乏自爆趣事儿和图事儿者。比如:“我提醒178斤的女儿少吃点,正减肥呢!她理直气壮地反驳说,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减肥呀。”
“我准备跟我的小叔子绝交。他开了个文身店,我好心去支持他。见我不知道选什么图案好,他就拿了个条形码的小硬纸片,底下是老公的生日和姓名简写,我一看挺高兴,就让他文了。数月过去,见的人都说好看。直到前几天遇见做收银员的老同学,就很俏皮地输到了电脑里。‘滴’,小屏幕上多了个条目——杰士邦优质超薄12只装……”。
洞友减压他创富
树洞网有它独特的“气场”,一进入这个人人都在倾诉的空间,你敞开内心秘密的愿望就变强了。这就如同当你身处天体浴场时,解放自己的勇气就会比在正常社会里大得多。所以,一些原本只是来窥探别人小隐私的用户,后来也渐渐按捺不住发帖的冲动,纷纷对着“树洞”一吐为快。发展到2011年6月,张宁惊喜地看到,网站每天的浏览量竟从运营之初的每天几十人,飙升到了两千多人!
网站人气大大提升后,开始有商家主动与张宁他们取得联系,在树洞网上投放诸如时尚服饰、折扣机票、健身器材等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广告。对方不仅要根据网站点击率的高低,按一定标准支付给张宁广告费,每当有用户通过树洞网上的广告链接,“逛”进那些网上商城并消费,商家还会按行规给他提取佣金,成交额越高,他和王鲁昆的收入就越多。
2012年初,一家公司的孙老板见手下很多员工都喜欢上“树洞”,便向张宁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能不能为我们公司设一个匿名交流频道?仅限我们的员工和领导能进入。原来,他想知道员工的一些真实想法,也想让他们多提有利于公司发展的意见,可员工碍于情面,从不在他面前说什么。他私下找员工谈话,又怕员工猜忌。
负责技术的王鲁昆,很快就为孙老板建立了一个“公司树洞”,该公司几百号人都成了铁杆洞友。由于是匿名发言,大家都很踊跃,纷纷在网上向老板献计献策,遇到看不惯的事儿就毫不客气地提意见:“我发现公司账目管理有漏洞。”“我最近总被批评,很压抑。”“老板让我换部门,我想辞职”……所有这些工作、生活、思想问题都被孙老板“明察秋毫”,员工们的反馈信息成了他改善管理的法宝。如今,这家初创不久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作为服务提供者,张宁则每年向这家公司收取一笔树洞管理费。这单生意,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客户群,和一种新的赢利模式。通过一番努力推介,后来张宁又与多家单位、公司和大学达成合作关系,为对方建起了一个个大型的团体树洞。
张宁为一些高校建立的“树洞”,不仅成了大学生们缓解压力的好去处,对校方而言,还具有监督、服务学生的功能。不少学生通过“高校树洞”反映学校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与回应,有学生甚至称,有问题,找树洞,比“校长信箱”更给力!
此外,树洞网也是一个交友和公益平台。曾有人深夜喝醉了,在树洞上诉苦,结果引来好几个人的关注和安慰,最后几个年轻人竟成了挚友。
大学讲师徐东经常去“树洞”围观,偶尔也信息。他发现有一名洞友经常深夜酒后诉苦,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的孩子被车撞伤,肇事司机却逃逸了,他根本无力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热心的徐东通过“树洞”,帮那个父亲募得一些善款,大家通过账号把钱打到了医院。不久,从医院传来好消息,那个重伤的孩子得救了!之后的日子,徐东还通过“树洞”领养了小狗,联系上了一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他觉得,树洞网上不仅有数不尽的秘密,也有和谐美好的人生。
2012年7月,腰包渐鼓的张宁不仅完善了管理团队,还特意请来两位心理医生坐镇树洞网,为用户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他想从根本上解决大家的问题,填补一些人心里的破洞。这项充满人文关怀的服务推出后,受到了洞友们的广泛好评。
日前接受记者采访时,张宁说自己正筹划着在网站上推出免费文艺作品阅读,以及付费手机铃声、图片、小说下载业务。尽管最近国内冒出了一些同类网站,他却对年盈利近50万元的树洞网充满自信:“实际上倾诉隐私这件事有很大的外延空间,只有真诚为用户着想,并不断创新和拓展业务,相信我们就能从树洞中挖出更多的金子!”
(责编:上官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