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眼睛一起湿润的,还有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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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也从来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甚至很自律。仅有的一次恋爱，也只限于隔着乳罩抚摸对方，他想把自己的时代结束在新婚之夜，虽然这个想法于一个男人来说很变态。

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颜欢的时候，他就和她上床了。

1

颜欢是来做他的人体模特的，鹅蛋脸，大眼，漂染过的金发，穿一件桃红色的露脐吊带，金色的细高跟鞋。她的背后是很耀眼的阳光，达也望过去的时候，就如电影里的蒙太奇样，是很慢很浅的镜头。

她依在门口稀疏平淡地对他说，我是阿志介绍来的。

达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工作情况，每个星期需要来两次，一次3个小时，100块一个小时。颜欢并没有很认真地听达也讲话，只是环顾四周，然后转过头来对达也说，今天可以开始吗？

达也点头的时候，颜欢已经开始脱衣服了，脱了吊带衫，牛仔短裙，然后是黑色的胸罩和小裤，她就那样三下两下地裸到了达也的面前。达也的眼睛就被刺痛了，她有着很匀称的身材，圆润的，平坦的小腹，修长白皙的腿，她的脸上带着一些戏谑的笑容，她说，现在就开始算时间了。

是最繁盛的7月，房间里有些闷热，每望过去一眼达也的喉咙处就蠕动一下，他额上的发因为汗水而成了一撮一撮，握住笔的手有些沉。不记得是怎样的发生了，也许是她主动，也或者是他，但他们就在热浪袭人的房间里纠缠到了一起。

达也的大脑变得很空洞，只有许多的欲望在排山倒海的袭来，他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感觉，像是一种无望的沉沦，跌宕起伏。

他不再是一个了。

2

虽然大多数的恋爱是先爱后性，但达也并不觉得他们先性后爱有什么不妥。男女的相遇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不可否认在见到颜欢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她吸引住了。爱情就是这样的，蓦然语结的瞬间。

他知道颜欢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的娴熟和无谓让他知道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他没有告诉她，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没有问过颜欢的过去，即使他有时候也充满了嫉妒。颜欢几乎每个下午都来，她说她刚辞职了，之前在女鞋专卖店工作，正好阿志介绍了这份工作，她就来了。

后来，达也让颜欢搬过来，他们住一起。那是一套二居室的房子，租来的，主卧室当做了达也的画室，侧卧很小，放着简易的单人床。颜欢搬来时候，达也说去换一张大点的床，颜欢说不用了，她躺在那张床上，使劲地向下压了压，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地引诱他，她说，听到这些声音我会更有感觉。

他们就一起躺在了那张床上，咯吱，咯吱。

颜欢总是喜欢跳到达也的身上去，用手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箍住他，那个时候，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她会在他画画的时候抱住他，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也会在他做饭的时候，突然地亲吻他的脸颊，或者是在看电影的时候，手放进他的胸膛里撩拨他。

她是那样香艳迷人的女子，香水，高跟鞋，蕾丝的胸衣，满屋的春光旖旎，达也的内心总是有些恍惚，她是不是那个报恩的女狐，来到他的这一世？

3

达也的画卖得很好，画廊的老板给的价格也在慢慢地上涨。达也把钱都交给颜欢，他说，你可以随意地支配它。

达也更加用心地画画，他想要画出名堂来，虽然他一直都在努力，以前只是为了在罗美纱那里争口气，现在更是为了自己和颜欢的未来。

颜欢第一次花光达也的钱时，达也还是有些诧异的。1万块钱，那是达也卖掉15幅画拿到的钱，颜欢买了一双普拉达的鞋子，一排小小的水钻嵌在脚踝的系带上，非常的美。颜欢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你生气了？

达也就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说过的，钱你可以自己支配，不过这个月我们要过得紧张一些了。

达也去跟阿志借钱，阿志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是颜欢？阿志问，然后欲言又止，但还是从抽屉里拿了一叠钱出来。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达也却开始常常找阿志借钱，阿志每次都慷慨地借给他。

颜欢变得越发得喜欢买东西，她总是把达也给她的生活费买了一双又一双的鞋子。她在客厅里腾了一个空间出来专门盛放她的鞋子，颜欢小时候生过病不能穿鞋子，后来动手术后，就开始迷恋鞋子。她说，达也，我要把错过的那些穿鞋子的光阴补回来。

每一次颜欢把钱花光的时候，都会问达也，达也，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没有生气。达也说。

他真的没有生气，他想起小时候她无法走路的情节就会觉得很心酸，那么多爱在他的胸口辗转，只想要给她，一滴不剩地给她。

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底限的，她怎样的任性，骄纵，都能够接受。

4

是在街上遇到罗美纱的，她从一辆奔驰车里走出来，她倨傲地看着他身边的颜欢，对达也说，你打算什么时间回家？

她走后，颜欢显得很兴奋。她说原来你有这样一个富裕的家庭，原来你家有奔驰车，原来你是一个富家少爷。她说，达也你为什么不回家？我们可以住大房子，我也可以买到我想要的东西，达也我们回家好不好？

达也从来没有告诉过颜欢他的家庭，他一心想要画画所以才离开了家。他是罗美纱唯一的儿子，罗美纱施加的压力可想而知，但他却只想做一个画家，即使清贫，即使一辈子也无法成名，但是他会觉得快乐。

罗美纱无法理解，她认为他画画就是丧志，他应该做的正事是回到公司来，接手公司的业务。

只是当现实压迫到他的时候，他真的有些动摇了。他很想要满足颜欢的一切要求，漂亮的鞋子，宽敞的房子，名贵的车。

阿志在这个时候开始问他要那些借去的钱。他变得很矛盾，如果回家向罗美纱低头，那他一辈子也无法画画了，可是如果不回家，也许他会失去颜欢。

颜欢对他越发得不满，她常常找他的碴，菜咸了，水凉了，床太硬了……她的抱怨像一枚一枚的暗器扎在他的心里，很疼。

他找不到方式去爱她，怎么都是不对。她只是不断地要求他，回家，回家。

在一次争吵中，颜欢说若是他不回家他们就分手。他妥协了，他和颜欢搬了回去，只是一个星期后，罗美纱就死掉了，因为脑溢血。

达也整个人都懵掉了，事情突然地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他想他怎么能够和罗美纱对峙那么久，他想他怎么可以没有好好地照顾过罗美纱。

5

达也和颜欢的婚礼是在第二年的4月。那个时候，达也依然在画画，而颜欢接管了整个公司，她做得很出色，达也想，就算是他，也未必能这么能干。重要的是，他们很恩爱，甜蜜而幸福。

婚礼的前一天夜里，阿志约了达也，他们喝了酒，阿志醉眼惺忪地说，其实颜欢是罗美纱介绍来的。

达也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想颜欢和罗美纱的第一次遇见不是那次在街上吗？阿志就说了，颜欢是罗美纱找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达也回家，颜欢用光达也的钱，而从阿志那里借来的钱也是罗美纱给的，他们联合起来要让达也看到没有钱是多么困顿的一件事，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会看不起。

达也是纯白的男子，他只是追求他的理想，他活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而颜欢要让他知道，没有钱的世界是多么的不堪。

他看到了，他为了满足颜欢的物质欲望回到了那个家。达也的背脊嗖嗖地寒了起来，他想起罗美纱对他说的话了，她说，要我接受那个女人，除非我死！

然后她就死了。

他几乎不敢去想，因为医生在她的胃里发现了安眠药，可是罗美纱从来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那个时候他也有些奇怪，还有，那天半夜醒来，看到颜欢才从外面进来。

那个时间，她去哪里了？

达也又想起来了，他在颜欢的抽屉里翻到一本力学的书，那一页有一段被她打了红线：当持续对A点用力时，产生的折射拨点落到B点，会造成B点损伤。

第二天的婚礼上，达也没有出现，出现的是警察，他们带走了颜欢。

是颜欢杀了罗美纱，她起初只想要拿到罗美纱给的钱，后来就想要更多，但是罗美纱断然不会接受颜欢做她家的儿媳，若是没有了罗美纱，她不仅可以和达也在一起，也可以让达也一直追求他的理想。

杀人的方法就是从那本力学书里得来的，她给罗美纱服用了安眠药，然后敲击她的颅骨，折射的拨点落到了颅内的一点，造成颅骨没有断裂却出血死亡。她用的凶器，是一双鞋子，那双普拉达的鞋。

6

达也又去看守所见颜欢，她咧开嘴冲他笑，她说，小时候我无法走路，医生说只要动手术就可以好，但家里没有钱，爸妈很穷，他们给医生跪下，说先动手术，钱会慢慢地还，医生拒绝了。

她说，爸爸在工地修房子时摔了下来，有人看见他是自己跳下来的，但工地老板还是支付了一笔钱，我的脚终于动了手术。

她说，达也你不知道没有钱的生活多么的痛苦，后来我在酒吧卖酒，那些钱赚得很羞耻，但真的穷到了没有办法活，罗美纱找到我的时候……

达也突然地打断了她，他盯住她的眼睛说，你爱过我吗？除开钱，你爱过我吗？

颜欢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来，但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滑了下来。

……

往回走的时候，达也像一个垂病的老人，阳光肆无忌惮的照耀，那种明亮仿若毒杀，令他头晕目眩到快要窒息。可他藏不住自己的影子，那影子执拗孤单的跟着他，一迈一迈，在明暗交错中流离动漫。他恍然觉得，这个过程很像他无奈的人生，还有，无以诉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