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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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经常设想如果母亲重病在床,她将如何衣不解带地伺候。

她从小和母亲就合不来。

幼时,她因为顽皮经常挨母亲的“笤帚疙瘩”,无论打得多重,她不喊疼不求饶,圆睁双眼默默承受。10岁以后,她学会了反抗,和母亲针尖对麦芒地吵,吵得天昏地暗后互不理睬。父亲去算命,算命的说她们母女命里相克,她属蛇,母亲属虎,是典型的“龙虎斗”。她听后撇撇嘴,母亲嚷嚷着说:“迷信!”

高考报志愿时,她拿着地图找学校,三个志愿填的都是离家最远的地方。刚入学时,女生们想家想得在宿舍哭,她却从来不提一个“家”字。4年间只回了两次家,都是父亲一个个电话苦苦哀求的结果。这时母亲已经50多岁,在她面前没有了原来的“趾高气扬”,她一回到家,母亲就忙着给她做好吃的,看着她的脸色说话。她并不领情,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冷言冷语。

大学毕业,本想留在外地的,无奈男朋友硬拉着她回了家乡。上班的地方离家只有几里地,她却住到了单位宿舍。结婚那天,见母亲哭得稀里哗啦,她故意和别人笑语喧哗,喜气洋洋地上了“花车”。围观的人看不过去,纷纷替母亲鸣不平:“这孩子心太硬,你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母亲抹着眼泪解释:“她还小,还小……”

结婚两年后,她生下女儿,女儿和她性格相似,倔强、调皮。生气时,她也打女儿,女儿一声不吭,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打完孩子,心疼得不行,深夜女儿睡熟后,她偷偷爬起来,一边看孩子身上的伤一边落泪。这时忽然想起母亲,心中就隐隐生出了很多愧疚。

随着女儿的成长,她对母亲有了更深的理解。每次回家前,都下决心要表白一下心中的悔意和对母亲的爱,但一见面却失去了勇气,心里一团火,脸上却是淡淡的。每次离开后,她一边骂自己一边暗暗下决心:“等下次吧,下次一定好好和母亲拉拉心里话。”

她总想,和母亲的日子还长着呐!她经常设想如果母亲重病在床,她将如何衣不解带地伺候,以回报母亲的爱。直到有一天,她接到弟弟的电话: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母亲出殡时,她几次昏厥,反反复复只唠叨一句话:”娘,我是爱你的!“弟媳在一边泣不成声:“姐姐,这话你咋不早点说啊!娘前两天还说后悔对你太严了,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办完丧事,父亲单独把她叫进屋里,从床头柜取出一个红色包裹交给她。打开,是一张已经发了黄的旧画,画面很简单,一条蛇坐在虎背上张牙舞爪,老虎垂着头。父亲幽幽地说:“我小时候给你们娘儿俩算命,算命的说是龙虎斗,而且你娘命硬,克你。你娘嘴上说不信,第二天就跑到算命先生那里求了这张画。从那以后,逢你生日那天晚上12点,她就按算命先生的吩咐,把这张画挂起来,烧香磕头后跪上一小时,说这样就能把她的阳寿折给你。你娘一直不让告诉你,现在她走了,你也长大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当然,生死由命,我是不信这个的。”父亲看看她,补充了一句。

她把那张画紧紧地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