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性衰退将持续较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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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年

1953年出生，1991年获得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经济学博士学位，现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和金融学教授。曾获中国经济学界最高奖“孙冶方经济科学奖”。

我们当前所面临的经济困难，是经济速度的放缓。以温州为例，在过去十几年间，经济的高速增长所积累的问题，现在逐渐暴露出来了。

如何看待这些问题？我认为，这是中国经济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经济结构出现失衡所导致的，这种增长速度的放缓，我把它称之为结构性衰退。

“衰退”的含义并不是我们通常讲的经济负增长，而是增长速度放慢。结构性衰退和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周期性衰退有根本的区别，周期性衰退就像春夏秋冬四季循环一样，经济能够自动回暖，但结构性衰退是指如果不能够纠正结构性的扭曲，衰退将持续较长时间，不能自动恢复，因此，必须要推行结构性的改革和调整。

数字上看，中国经济的结构失衡主要是投资和消费的失衡。投资每年增长20%，消费每年增长不到10%，两者相差一倍。这就使得生产能力的形成超前了社会需求，结果产能过剩。

中国现在最大的结构失衡，就是产能过剩，几乎所有的行业都过剩，其危害就是恶性竞争、价格不断下跌，而降价的结果是企业的利润率越来越薄，最后出现亏损，亏损的时间长了，企业倒闭、工人失业、社会不稳定，而企业一旦倒闭，银行坏账就大量出现。

导致这种投资和消费的结构性失衡原因是什么？我从两位清华大学教授的研究数据看到，1993年到2007年居民收入分配占GDP的比例，从63%降到52%，降了11个百分点，这是中国消费滞后的重要原因之一——居民收入增长相对滞后。最大的获益者是政府，政府的收入从17%上升到26%。有数据表明，投资和消费的失衡，是由于在国民收入分配方面的失衡造成的。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国民收入的分配有利于投资主体（政府和企业），而不利于消费主体（居民）。

要改变这种情况的对策是，全面的实质性的减税，减少政府的收入份额。其中，土地财政就是造成中国经济结构失衡的一个重要原因。

土地财政实际就是政府一手低价从居民和农民手中征地，然后低价供给企业去投资、扩张，同时高价在市场上拍卖商业用地。巨大的土地增值收益被政府拿走了。

另外一方面，由于农民、居民没有得到足够的补偿，所以在这个方面，居民、农民拿不到市场价格，拿不到土地增值收益的大部分，这对消费也不利。

要解决土地财政的问题，就要实现土地供应的市场化。我们提出的方案是先确定农民土地的权益，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以现在集体用地的经营权进入市场，拓宽土地供应渠道，打破政府对土地一级市场的垄断。最后，实现土地私有化，把土地还给农民。

土地制度改革的目标，就是使得土地增值收益中农民和居民获得更高的比率，有助于消费。

除了土地制度的改革以外，还有资本市场的改革。在资本市场上，政府的过度管制，也使得投资越来越重，消费越来越轻，这体现在利率管制上：政府鼓励投资，而人为地压低存款利率，受损的是居民，这当然对消费不利。

整体来看，我们现在陷入的是改革的悖论：我们依靠政府去推动改革，但是政府没有改革的激励，因为所有的改革将伤害政府的利益。

“改革开放”这两大国策如果要继续下去，跟 30年前比起来有很大的难度，而且改革的阻力大大超过小平时代，这个改革的阻力就是既得利益。如果我们改革不能推进，中国经济的前景是什么？前景就是结构性的扭曲长时期存在但未能矫正，于是经济长期在衰退中。

改革措施有全面减税、土地制度改革、资本市场开放、垄断性行业和政府管理性行业开放，这种改革的能够实施的可能性不到30%的概率，这样我们就知道这个冬天有多长，有多冷。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企业要好好把握现金流，一切以现金为基础来进行规划，同时要谨慎经营。不要再做企业的资产在今后两三年翻几番这个梦了，这属于过时的中国梦。面对现实，在这个冬天中，第一要务是生存下去。

（根据作者在温商论坛暨中欧EMBA管理论坛的演讲整理，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