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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用身体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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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人:汪忖芝

采访人:本刊记者 老圈

时间:2003年9月12日

地点:庆阳市西峰区汪忖芝的家

汪忖芝,女,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彭原乡邵家寺村人。13岁那年,父母离异,汪忖芝被迫辍学,边放羊边读书,自学成才。迄今已出版长篇小说两部。

关键词:身体写作 经验 真实

摘要:当写作越来越成为一种作秀时,有关女性写作,连同它的一切隐喻渐次浮出水面,“美女作家”“作家”一时成为时髦。这种“癖”与“窥私癖”勾结后形成的趣味导向抑制了读者的判断力。我们常常把这种现象叫做“无病”或者“假高潮”。对于长得还算不错的女作家汪忖芝来说,写作不论怎么说,还是一种经验,只有经验真实,才会抵达真正的真实。

谈话记录:

[农村女孩方雪琴八岁那年,受奶奶影响,对剪纸和刺绣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随着她的成长,这两样活计日渐成为她痴迷的艺术追求和谋生的手段。后来由于家庭贫困、母亲多病等原因,方雪琴不得不辍学,与一个叫黄东东的青年结了婚。黄东东的冷漠、无能和任性,让他无法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在黄东东因抢劫而入狱后,终获解脱的方雪琴又嫁给了有事业心的李占刚。本以为从此生活可以很美好,不料几年之后李占刚与一个美丽多情的富商之女陷入情网。为了自己的尊严,方雪琴还是毅然与丈夫离了婚。已为人母的方雪琴,为了抚养儿女,经人撮合与一个比她大17岁的男人认识了。那个男人向她说出了世界上最美好、最动听的语言,他们同居了。可这个靠一张嘴闯天下的男人,并没有给她带来生活的实惠,反而把她推进了监狱。方雪琴一次又一次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但在最最无助的时候,她依旧实施着她的伟大计划:办一个民俗艺术展;把儿子抚养成大学生。

方雪琴是汪忖芝长篇小说《黄土女女》的主人公。]

老圈:在采访您之前,对您的了解只有两条:一、知道您家的电话;二、知道您写了几蛇皮袋的小说底稿,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您能介绍一下自己吗?

汪忖芝:我叫汪忖芝……

[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看着窗外斑斑驳驳洒落进来的阳光,老圈突然好像置身于“留声机 旧上海”的背景中,眼前渐次浮出几个画面。

画面一:有关逃跑。

字幕:汪忖芝13岁那年,父母离异,妈妈回了娘家,留下他们兄妹5人,和爸爸一道守着70多岁瘫痪在床的奶奶。一家人为吃饭发愁,爸爸想不出个更好的办法。

对白:

爸爸(愁眉紧锁。突然掐灭手中的烟,声色俱厉):从今天起,你就别上学了,回家来给我们做饭。

汪忖芝(收拾好书包正准备上学。听到爸爸的话,怔了一下,然后大哭):哇。

字幕:在这里,贫困是最让人揪心的事,这使汪忖芝从小就下定决心要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可父亲一声令下,小忖芝肝肠寸断啊。可她又怎么会甘心呢?

镜头1:(鸡叫头遍的时候,汪忖芝终于想清楚了一条出路:找妈妈去。在她年少的心里仍然埋藏着念书改变命运的梦想):汪忖芝悄悄地爬起来,轻轻地摇醒妹妹,带上书本,蹑手蹑脚地出门。

镜头2:星星,像睡意惺忪的眼睛;大山,黑巨人一样冷漠地肃立着。两个孩子,手牵手在画面深处独行着……一直到红日初升,再到暮色降临。

镜头3:星星又一次出现在天边的时候,她们终于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哭嚷着:妈妈,我要念书,我要念书。

画外音:可是,妈妈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怜的小忖芝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后,不得不接受辍学这样一个现实。

画面二:有关读书。

镜头1:(镜头移动。画外音是朗朗读书声:羊,许多羊……女孩,小女孩……):

羊。许多羊。许多羊在山坡上吃草。

女孩,小女孩。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坐在羊群附近看书。

镜头2:昏黄的煤油灯下,一个小女孩趴在土炕上看书,一不留神,煤油灯的火苗燃着了她额前的刘海,腾起一丝青烟。熟睡在一旁的奶奶显然被一种焦糊味弄醒了,她力图翻个身,但没有成功。她猛烈地咳了两下,颤颤巍巍地说:死丫头,煤油这么贵,快,快把灯熄了,造孽,你真是……

镜头3:黑暗,长时间的黑暗。

字幕:汪忖芝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尝试写作。

镜头4:舅舅翻看她的一沓沓“作品”,眼里噙满泪水。

画外音:自那以后,舅舅经常给她送一些书来,其中不乏中外文学名著。许多年后,当汪忖芝成为名重一方的作家时,她也会想起当初舅舅对她的帮助与鼓励。

画面三:有关写作,有关生活。

镜头1:白天,不同身份(用不同装扮表达)的汪忖芝依次闪动在农家大院、集贸市场、酒店的老板椅上、南国某市的站台、出租屋的楼下……

镜头2:黑夜,汪忖芝永远都在坚持读书、写作。无论是在煤油灯下、月光下、昏黄的电灯下,还是在日光灯下,精致的发出紫色光芒的小台灯下……

画外音:汪忖芝19岁那年就嫁为人妇。为了生计,她给人打过工,跟丈夫开过酒店,生意一度十分红火。不论生活经历几多变迁,惟一令汪忖芝放不下的就是:写作、写作、写作。正如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黄土女女》主人公方雪琴在不断的磨难中从剪纸和刺绣中找回慰藉一样,汪忖芝需要的也许只是一种排解方式写作。

老圈:(还没从故事中回过味来的老圈,语言多少显得有点生硬):为什么要和老公离婚?

汪忖芝:不合适。

老圈:一个人多长时间了?

汪忖芝:一个人?一个人什么意思?

老圈:一个人,一个人就是单身。

汪忖芝:2000年,01年,02年……快3年了吧。

老圈:还是再聊聊写作吧。如果硬要把你的《黄土女女》归个类,我看应该划入“乡土小说”。在流行“用身体写作”的今天,你觉得《黄土女女》的市场空间在哪里?

汪忖芝:市场空间?如果你指的是读者群,我觉得只要认真对待生活,而不仅仅是飘浮在生活表面的人都会喜欢我的小说。如果你指的是赚钱,我觉得还是路遥的一句话说得对:作家写稿赚钱,有如卖血。不论怎么说,在我这前半生的经历中,能赚钱的事也做过不少,但现在,你看看(自嘲地环顾四周,以示家贫)。什么原因呢?因为我为了写作,放弃了好多事情,而放弃好多事情后,使我更加觉得离不开写作。

老圈:也就是说,写作已经不自觉地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

汪忖芝:对。我欣赏路遥那样的作家。以前读《平凡的世界》,每读一遍,掉好几次眼泪。

老圈:生活已如此沉重,为什么还非要在心口上剜一刀,负重前行呢?

汪忖芝:写作过程本身是令人痛苦的,你想想,大热天,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而外面世界如此喧嚣,如此诱惑,何况同时我还要照顾我的两个儿子。但书写的同时又伴有强大的表达的,有点“痛并快乐着”的意思。

老圈:谈谈“用身体写作”。

汪忖芝:写作说到底还是一种经验,阅读就是用经验寻找经验的过程。“用身体写作”我觉得本身也是一种力图使经验抵达真实的尝试。一件事,你经历了,而要让读者觉得这是真的,这很容易;而一种情绪、一种生命状态你经历了,要让读者觉得这是真的就需要你的真诚。为什么呢?一、读者没那种情绪经验,你说出来了他也不大明白;二,情绪是作者生造出来的,比如说“人生如梦”这句话,谁都说,但真正体悟到“人生如梦”的并不多。我有一次,那时我开的酒店快要破产了,与丈夫也处于离婚的边缘,可谓事业、婚姻遭受到双重的失败,我就哀叹“人生如梦”,可吞了好多安眠药片后又不想死了,所幸被人发现救下来了。事后想想很可笑,如果真想透了人生,你就不会死了。

“用身体写作”,这“美女作家”,那“作家”,许多作品犹如女大学生写作文,一张口就“噢,别捏我,疼”,在他们眼里,什么都可以“造”出来,什么都成了易碎品。

老圈:“无病”或者“假高潮”的意思。

汪忖芝:有点。

[汪忖芝打了一个哈欠,露出两排看上去那么坚硬的牙,一个秋日午后的访谈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