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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务农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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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卫芳在河北大学校里显得有些突出。头发花白、脸上已爬了些皱纹的他和一群90后的学生一样,围在人工湖边读书。但一身灰蓝色的外套又脏又旧,手边装书的是一个买菜用的布袋,这让他看起来也不像大学老师。

事实上,苗卫芳是2011年在这里毕业的近代史专业研究生,2012年41岁。2012年10月12日,他因为一段视频短片成了全国媒体的新闻点――研究生毕业回家种地,老父因此绝望服毒。

那些天,苗卫芳每天要接受全国两到三家媒体的采访,几乎每位记者都会问他:“你觉得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吗?”

“从我这个悲剧来看,不能。”但在苗卫芳看来,自己的人生又很难有另外一种选择。

要成为一个文化人

苗卫芳的老家在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南庄柳树沟村,这是太行山深处一个不足百人的村庄。当年,苗卫芳念书好,小学毕业后考上了乡里的重点初中。整个村的人都称赞,老苗家出了个天才啊!这让他的父亲苗风山高兴坏了。从此,苗卫芳成了全家的重心。每年家里有三四百块钱收入,其中二百多块专用于苗卫芳的学费和零花钱。

初二后,苗卫芳挨了家里很多打,因为不管怎么努力,他的理科成绩就是上不去。既然“考不上大学了”,苗卫芳在父亲的默认下,干脆辍学到县城打工。搬砖、拉水泥,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手里总拿着本书来看,“没书看难受,睡不着觉”。不多久,苗卫芳觉得,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还能上大学。于是,他捡起高中的数学课本,没日没夜地看。

1997年,苗卫芳第一次听说成人高考。他觉得机会来了,于是“脱产”复习了三个月,转年,顺利地考上了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管理干部学院。

整整两年,3000元的学费,苗卫芳只凑够了400块钱,为此,他到现在都没拿到毕业证。但苗卫芳还是心满意足,“这下,我就能找个跟知识有关系的工作了”。毕业后,他回河北老家,在县里的中学做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每个月工资只有240元,还不如当农民工赚的多,但他干得起劲儿,“要成为一个文化人,父辈不是,自己要是”。苗卫芳觉得,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起点。

要当能做主人的老师

当代课老师,苗卫芳的生活只是从集体工棚搬到了集体宿舍,但他的心态有了很大变化,“教师这个职业可是神圣而高尚的”。很快,现实打消了苗卫芳的憧憬。

做了一年代课老师后,为多赚钱,苗卫芳开始去私立学校任教。在私立学校,学生是上帝,老师没地位,他干了六七年,几乎一年换一个地方。苗卫芳觉得,私立学校老师本质上跟农民工没有任何差别――流动性大、不稳定,“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体制的问题”。他把社会上的所有工作分成两类――打工的和能做主人的,区别在于后者不会“随便就被开除”。苗卫芳希望当一名“能做主人”的老师。

2008年,苗卫芳37岁了,他考取了河北大学的全日制研究生。他觉得自己光耀门楣了,而此时,苗风山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考上,就去读吧。”村里人的反应也出乎他意料:“都这个岁数了,考上研究生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来,村里有人通过其他途径改变了命运。如今,整个村子十几户人家都是砖瓦房,只有苗卫芳一家还住在土坯房子里。面对这种“竞争压力”,苗卫芳试过做生意,可屡屡失败。成为研究生,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成了他超越别人的希冀。

从研究生二年级开始,苗卫芳就开始找工作。按照他的规划,最理想的是当公务员或进事业单位。但不管是公务员招考还是一般单位招聘,苗卫芳都远远超过了年龄的上限。

苗卫芳毕业了,公立学校的工作还是没找到,又在私立学校勉强干了几个月后,他决定回家种地。这虽然憋屈,但顺理成章,“父母身体不好,干不了活了,只能我来”。

但这也成了压倒父亲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老俩口因为治病和儿子上学,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到头来,无论苗卫芳的命运还是全家人的命运,都没有任何改变,父亲绝望了。

2012年5月25日,苗风山吞下100片安眠药求死未果。有拍客闻讯来了。很快,这个标题为《研究生毕业回家种地,老父亲气绝服毒》的短片招致了众多关注。游走于城市与农村之间的异类

事件爆发后,嫂子觉得他“自己做事不脚踏实地,还家丑外扬”;父母也不堪骚扰,躲到了女儿家。苗卫芳回老家拾掇这一季的玉米时,父母甚至轰他回城里,“快走吧,找工作去吧”。

事实上,苗卫芳也觉得在老家呆不下去,全家人除了自己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跟他们聊心事,没人能理解,就连吃饭也吃不到一块,见识多的苗卫芳喜欢粗粮,但老父母吃了一辈子粗粮,好不容易有能力吃上细粮白面,怎么能倒退呢?他跟村里人说,种地不要用化肥、除草剂,这样的食品才“绿色健康”,周围人都把这当成笑话。

苗卫芳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农村,可读了研究生拿到了城市户口的他,在城里也找不到位子,就像“游走于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异类”。他还是起早贪黑地读书复习,和20年前一样。他的目标是考取县城公立学校教师岗位――他认定了,这是自己命运获得改变的标志,是一份“做主人”的工作。

毕节五童最后的时光/王鹏 陈洁

寒冷的雨夜,贵州毕节五名流浪儿童钻进一个白绿相间的铁皮垃圾箱,试图熬过漫长的夜晚。他们生起了一个火盆,却没能等来温暖的世界。

从事发地步行几分钟,便是毕节学院。学院两侧,小商贩沿路排开。他们成为五少年生前的最后见证者。

2012年11月11日前后,少年们第一次出现在商贩们的视野中。五人个子都不高,身材瘦弱,衣着单薄,全身脏兮兮的。

他们整天在学院附近徘徊,没人看见这五个孩子要过钱。不过,经过路边水果摊时,有的孩子会顺手扯一两根香蕉,或者拿一个柿饼。“太可怜了,我们都不吼。”卖糖果瓜子的老杨说。有的摊主还会主动给点吃的,他们拿了就走,也不怎么道谢。

11月12日,几名孩子去捡硬纸壳,这与一位捡垃圾的老婆婆形成了竞争。她开玩笑:“给我嘛。”孩子不肯:“我们要卖钱。”

纸壳最终没有全部卖钱。烧烤摊主老孟说,那天晚上,他看到孩子们蜷缩在公交车的候车亭内,那些纸壳成了被子。

毕节地处山区,夜晚寒风刺骨,孩子们开始不断变换住所,从拆迁工地的窝棚到公交站,最终他们选择了路边的垃圾箱。垃圾箱约一人高,宽约1.3米,孩子们可以蜷缩着挤在里面。

11月14日深夜,有人路过时听到里面传出了孩子们的聊天声。

11月15日,五少年生前的最后一天。中午,一名孩子捏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20块钱,买了一碗三元的糯米饭。伸手拿筷子时,摊主还抱怨道:“你先买袋洗衣粉洗洗手。”随后,孩子又用找零的两元散钞买了四个馒头。其余四个孩子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馒头。

午后,捡垃圾的老婆婆孙庆英发现,垃圾箱对面的废弃木屋内,五少年正在烤火。“你们在地上捡柴来烧,不要去敲(屋顶的木头)。”孙庆英耳朵很背,所以喊声比较大。孩子们吃了一惊,飞快跑掉了。

“,快点整碗土豆给我吃,我太饿了!”下午4点左右,一个孩子向流动小摊的女摊主央求道。等不及对方盛,他用竹签急急地在滚烫的油锅里戳土豆往嘴里塞,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接着,小孩发现了货摊上的火腿肠,抓了一根,跑了。

晚上8点多,他们出现在老杨的摊位旁一两米处,开始踢皮球。

天空下起了毛毛雨。深夜11点多,即将收摊的老孟看见,几个孩子还在街上走来走去,捡一些泡沫板。他猜测,这是因为天气太冷。

“你们的家在哪里?”老孟问。孩子答:“大方(县)。”老孟猜,孩子有家不回是因为家庭原因,便问:“你家是后老妈还是后老爹?”孩子答:“后老爹。”

他是世上最后一个与他们对话的人。而他得到的答案,多是随口乱说。

16日清晨,老婆婆孙庆英开始捡垃圾。翻到第三个垃圾箱时,她看到了五个孩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坐在垃圾箱中,双手环抱,小小的头低垂着,两错摆放,看上去犹如熟睡。他们的脚旁摆着取暖的小火盆,尚有余温。

孙庆英推推孩子,对方毫无反应。“几个娃儿睡得跟猪儿一样。”孙庆英对凑过来的行人说。之后警方赶到,确认五少年已经死亡。

后来有外地人来打听情况,一饭店老板娘一直冷着脸,半天才插一句:“听说你们大城市连流浪狗都不会死,我们这死的可是娃儿。”

11月19日,毕节市政府公布了死亡少年的具体信息,五名孩子都姓陶,年龄最大的13岁,最小的9岁,是堂兄弟,都住在一个距离城市中心直线距离约25公里的小山村里。村子通往外界的山路崎岖难行,五少年的老屋内家徒四壁。

五少年的大伯陶进财回忆称,孩子们是在11月5日不见的。当天,12岁的陶中井离开学校后,便和其他四名辍学的兄弟离开了村子。孩子们身上都没有钱。

事实上,五少年中有四人的父母在深圳打工。孩子失踪后,学校的校长和老师曾来家探访,陶进财也曾打电话询问亲戚,但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家长在外打工,这些留守的孩子没有人管,有时陶进财会买一点米。孩子们都是自己做饭,但只会煮点稀饭,就一点盐巴或辣椒,几乎没有下饭菜。

就这样,很快,五人从留守儿童变成了流浪少年。

事发后,当地官方的公开资料显示,少年们曾多次前往外地,被警方送回。

2011年11月,五少年流浪第六次被发现时,其中的陶冲称:“妈妈已经嫁人了,回家要被爸爸打,只要你们叫他接我,我就要逃跑。”然而当时,陶冲的父亲陶元伍在电话中称:“我不要了,他们爱到哪里就去哪里。我们现在在外边打工也难。”最后,在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劝说下,他勉强同意先让同村人把孩子领回去,过一段他再接孩子去深圳。

陶冲最终没有去深圳,他和其他辍学的兄弟们每日在山野中奔跑玩耍。他们辍学的原因,也与无人看管有关。学校的老师曾表示,这些孩子太野,不要了。而直到现在,五少年中有四人没有上户口,因为“上户口要钱”。

11月5日那天,住在陶进财家旁边的吕婆婆看到,五少年往山外跑,期间,还试图叫她的孙子一起。“出去混。”孩子们豪气万丈地说。

那天后,孩子们走出大山,来到城市,十天后变成了殡仪馆内冰冷的尸体。

微博上,有人找到了一张疑似事发前一天,路人拍下的孩子们的照片。五个孩子散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笑容是那般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