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记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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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是锻造自信或自卑的最佳手段。

若是对方有情我无意,我的信心指数就会大幅上扬,反之,我就全心全意地哀怨一阵,然后收拾残局继续战斗。

我已经忘了自己相亲的次数,五十次?九十次?阅人多多,却皆是萍水之缘,喝完茶撒完尿就忘了对方的脸。次数有什么意义?

今天见的人,自然又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关系,隔得远,可以避免近亲结合,若是不成,也难得再见面,不会尴尬。

我瞅了一眼表,两点零三分,再抬起头,他已经坐在对面讪笑了。

之前被迫交换过照片,因此心中有个印象,但到真正面对面,还是要默默惊骇一下。哇,发际已经溃不成军了,现在好多人做植入,不知他有无考虑过?

百分百是理工科出生,眼镜很厚,眼神里写满了算计和概率。

迟到了三分钟,抱歉抱歉。他尴尬地笑。

没事,我把茶单推给他,我总是把手表调快五分钟,所以你迟到了八分。不过我原谅你。

他的脸本来就很呆,因此做呆愣表情时简直不忍目睹。

我转过头,看窗外的洒水车。

他点了乌龙,我喝生普。他用左手执杯,用左手解外套的扣子。左撇子不是比较机敏吗?

聊天不咸不淡,相亲的劣势在于,即便你真的遇到心中的王子公主,多年后回溯初见时,也只有尴尬痛苦的谈话,浪漫指数倒数第一。倒数第二是因车祸结识,倒数第三是互借书本结识。

你有兄弟姐妹吗?他试探地问。

序幕拉开了,家属人数,工资账单,存款数额,人流次数……还有什么,我的生卒年份?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我坦然答道。

这么多,他吃了一吓,亲的?

当然。我家原来住农村,后来,妈妈30岁以后生下了我和弟弟。而且,我和弟弟是龙凤胎。

哇。他还是啧啧,眼中忽然有了光彩,那你的父母能养大你们三个,真的很能干。

嗯,谢天谢地,他没有说很能赚。

你的父亲,做什么行业?

他是低薪小职员。

那?他按捺不住好奇,已经忘了矜持。

我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做上海菜一流。

哦?他笑了,原来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正色道,开玩笑?我见你不过十分钟,我还不知道你是否有十一个脚趾,袋里有没有藏,我没有理由跟你开玩笑。

他又愣了,突然开始放声大笑,惹得旁桌的女人投来了白眼。

他站起来,张开双手做投降状。我的口袋里有一个钱包,一家新开餐馆的免费餐券,一把小梳子,哦,还有家门的钥匙。你来搜搜看。

然后他又抬起一只腿,低声问:要不要我脱下鞋给你看?

我嗤嗤笑了。期望值越低,反弹指数越大。

破了冰,接下来就惬意多了。聊到告别时分,我竟真的对他有了好感。

这算是一次比较愉快的相亲吧。他笑起来不算猥琐,掏包付款的动作也不做作,虽然额头反光厉害,但因为我心怀好感,于是甘心将其理解为成熟的代价。

走出咖啡馆的门,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笑道:我送你回去。

我握了握那只左手,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还约了朋友。

他有些失望,但又舍不得告别,抓了抓头,说:那,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父母怎么赚钱把你们姊妹三个养大的,我就把口袋里的免费餐券送给你。

我哈哈笑了。好奇害死猫,但猫从来不好奇。

我凑到他耳边,轻轻说:我的母亲,是离婚后再嫁了我父亲,带着前夫的一半家产。你喜不喜欢这个答案?

顷刻间,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那种呆傻状。

你不喜欢听离婚这个词吧?我同情地看着他,你左手的戒指印还很清晰,应该是戴了很久,最近才取下来。听说你的工作很好,但随身带着小餐馆的免费餐券,应该是目前财政状况不佳。你担心女人带来经济压力,又不甘心寂寞。

他的脸半红半白,最后憋出一句:你太精明了,我不喜欢过于精明的女人。

然后他转身走了。

我有些惋惜,这个人虽然并不适合恋爱,但还是有些小优点小可爱,以后或许还会偶尔想起他。

我打了一辆的士,回到家中。

今天,算是一场平局。

志平在屋里,已经焖好了饭,坐在沙发上边看报纸边等我。这次,他终于主动让步了。

志平叹口气,说:你不要再天天相亲了,我一直说不介意,但心里吃醋吃得紧。我父母今天终于松口了,不再介意你离过婚。但求你别再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你看,我最近头发都掉得多了。

他让我看他的前额,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搅乱他的头发。

我躺倒在志平怀里,撒娇耍赖:我要给你生三个小孩,一个女孩,一对龙凤胎。

哇塞!他尖叫:我才是低级的小办事员,我们又住这城市的郊区,你身无所长,养得起?

我微微笑,起身给他做上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