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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惑 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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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勇早早结婚有了孩子。

他在城里打工。婚后,乡下的妻子跟了过来。夫妻俩一直挤在一间临建房里。

有了孩子后,他俩就在中间给孩子留了个空当。

他有些讨厌这个意外出生的孩子,这个小东西阻挡了她和妻子的二人世界。他总觉得儿子像是一团粉红色的肉。

不过他还是要半夜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给妻子倒水。他极不情愿,毕竟累了一天,晚上还要做这些事情。

他从药店买来棉球,晚上塞住耳朵,这样依旧不能阻隔儿子的哭声。

明明没有眼泪,却张着大嘴,像是在讨谁的欢心,又像是在和谁争宠。

因为妻子要坐月子,他没有经济能力把父母接来,又舍不得把妻子送回乡下,汪大勇被迫辞去工地的工作。

他找了一份屠宰场的工作。虽然工资少了点,但可以多分些时间给妻子。

他只想把这些时间分给妻子,不想分给那团粉肉。

这份工作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汪大勇第一次走进车间时差点吐了出来:鲜红的、朱红的、深红的还有黑红的肉密密麻麻地挂满车间。各种各样的铁钩、铁环还有铁架排列着。

汪大勇负责猪肉车间。

腻人的猪腥味钻进了汪大勇的衣服里。从此,他再无法摆脱这种气味了。

日子久了,他发现工人们都表情严肃、不说话,他们戴着橡胶手套,和这些尸体隔着一层胶皮。

有时候,汪大勇甚至会觉得,整个车间只有他是个活人。

有时候,呼吸并不是证明死活的唯一凭证。

每天下班的时候,汪大勇都会路过屠宰车间。各种动物的嚎叫像是变奏的哀乐。

起初,他很恐惧这种声音,他觉得它们的叫像儿子的哭声,让他烦躁,让他恐惧,让他不知所措。

日子久了,他渐渐习惯了。但他依旧不能适应儿子的哭声。这些被宰杀动物的叫声是本能的,他觉得儿子的哭声是故意的,他在和自己争夺妻子的宠爱。

汪大勇不敢跟妻子说这些,厂里也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他每天重复着机械的生活,慢慢变得和其他同事一样少言寡语。

晚上回家后,他又要给孩子换洗尿布,给妻子端茶送水。

背着妻子时,汪大勇会用一种很仇视的目光盯着这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

“一团脏兮兮的肉。”他小声念叨着。

不知为什么,他离这个孩子越近,就越觉得恐惧。

汪大勇感觉妻子不爱自己了,她现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晚上刚回到家,他突然想起来车间的门没锁,然后慌慌张张跑了回去。

果然,灯虽然是关了,但门还开着。

他有些犹豫,毕竟白天车间里还有这么多喘气的,现在只剩下了自己。

壮着胆子走进去。灯开了,他找到了锁,本想立刻离开,可他却突然停住了脚。

他听见了一阵呼吸声,不是他的,而是在成片成片的猪肉深处传来的。

是猪的?

还是人的?

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如果现在回家,又要面对那个讨厌的夜哭郎,面对那些比杀猪还刺耳的哭声。

所以,他决定走过去看看。

原来是里面的窗户没有关紧,溢进来的风吹到塑料袋上如同呼吸声。

他突然有一种很想触碰猪肉的冲动,不戴手套,亲手摸摸它。

这天晚上汪大勇没回家,他和猪肉睡了一晚。

他抱着一大团消过毒的猪肉,感觉如同抱着妻子,软绵绵的,毫无反抗,中间再也没有那个讨厌鬼了。

汪大勇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他向厂长申请每天晚上守夜,但不用加工钱。

每天晚上他都会抱着柔软的猪肉入睡。他会说梦话,对妻子的情话,不过对象是一具猪的尸体,被剥得干干净净,红得通透,红得有些刺眼。

一连很多天他都没有回家去,妻子以为他在外面遭了事,专门跑来屠宰场找他。

“这么多天不回家,咋连个屁也不放?”妻子有些生气。

汪大勇嘟嚷着:“这几天厂里加工,忘了跟你打招呼。有双倍的工资。”

他撒了谎。

“你不想我,也不想你儿子?”妻子又问。她现在臃肿了很多,像是一块注水的猪肉。

“想,怎么不想。我今晚回去。”

晚上,妻子熬猪肉汤,她在房子外面的简易厨房里忙活了半天。

汪大勇坐在床边,孩子躺在里面。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像是两个宣战的仇人。

儿子的目光根本不像一个孩子,他感觉那副皮囊下面是一个陌生男人,他借着妻子的肚子生了出来,来争夺宠爱。

妻子一进来,儿子突然哭了起来,像是谁狠心欺负了他,饱含着大委屈。

“你咋一回来就逗孩子哭?”妻子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好歹也是你儿子啊。”

妻子没有好气,将汤朝桌子上一放,说:“你自个儿先吃吧。”

“你呢?”

“你甭管我,我一会儿再吃。”妻子安心哄起了孩子。

他分明是故意的,他在针对我,他在故意气我。汪大勇瞄了儿子一眼,他根本没有眼泪,甚至连哭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张着嘴发声!

第二天,汪大勇上班时,突然想起和妻子刚结婚时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很贫苦,但至少是甜蜜的。

他愈发憎恨起儿子,憎恨那个和他争宠的东西,憎恨那粉扑扑的肉团。

他用力捏着猪肉,如同捏着儿子的肉。

中午的时候,厂长组织大家去医院做系统的体检。上头来了命令,说有什么病菌容易由人带到猪身上。

汪大勇体检之后没有回厂子,他直接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妻子正好把孩子哄睡了,在一旁做活。

他冲了进去,毫无顾忌地,像是预演过很多遍地,直接掐住了儿子的脖子,他就要杀死这个男人了,这个心怀不轨的家伙,这个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降临的东西。

杀猪的时候总有一声惨叫,但汪大勇只感觉儿子怔了一下眼,一吐舌头就歪了脑袋。

妻子的叫声撕心裂肺,像是杀猪的声音,一下子镇住了汪大勇。

警察抓住了汪大勇。做笔录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汪大勇的状况很差。他并不为杀死儿子而悔恨,反倒觉得大快人心。

后来经过鉴定,汪大勇有强烈的抑郁症,他有明显的恐惧婴儿的症状,他对妻子过分依赖,又缺少与人沟通,每天在屠宰场面对尸体的视觉刺激,又使他患上了严重的偏执症。

汪大勇被关进了离屠宰场很远的精神病院。他总会害怕很多小东西,他会叫他们滚开。

所有人都认为汪大勇是精神错乱了,只是没人知道每到深夜,汪大勇都会颤巍巍地在口袋深处摸出那张体检单子。

那上面赫然写着:先天性不育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