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的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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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春天的早晨，天气很暖。我卸去沉重的外套，穿着崭新的衣裙走进教室。

课间，孩子们围着我，惊奇地打量着，发出啧啧的赞叹：老师，你今天可真漂亮啊。我说，是吗？春天来了，你们不也是一样美丽吗？你们是老师眼里最美的春天。

我和孩子们沉浸在春天的对话里。

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撩起了我的裙角。谁这么大胆？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腾起来。我猛然转身―竟是我的学生冰儿。她手里拿着根小木棍，轻轻地挑起我衣裙的一角，并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衣裙。

冰儿是班里性格最内向的孩子，课堂上，经常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一只手不论春夏，终日裹在衣袖里。

一接到这个班，我就发现她的与众不同了。

我强忍住怒火，严厉地打量着她。

这时，早有多嘴的孩子说开了。

老师，她经常掀人家的衣角儿。

老师，她那是习惯，改不掉了。

老师，有一次我在超市里，看见她掀阿姨的衣角儿，被人家狠狠地打了一顿。

老师，老师，我还知道，有一次，她因为这样，手给人家打肿了……

大家七嘴八舌，细数着冰儿的种种劣迹。人群里的冰儿深深地低着头，手缩着，仿佛一名“战犯”在接受大家的审判。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老师，您原谅她好吗？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改不了。为了改掉，她用小刀把自己的手划破了，还流了好多血……

我心头一惊。

难道那只缩在衣袖里的手……

气渐渐地消了，毕竟是个孩子。可是，可是……我望着她想，手都伤了，竟又用起了小木棍，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难道父母从小就没有好好地教育？

我弯下腰来，低头审视着冰儿，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温和地问她，爸爸呢？

爸爸打工不回来了。

妈妈呢？

跟别人跑了。

爷爷呢？

爷爷一个人走了。

奶奶呢？

奶奶眼睛瞎了……

冰儿泣不成声。

老师，我们家就我和奶奶两个人。每天上学前，奶奶怕我冻着，总是把我叫到跟前，她看不见我，就掀着我的衣角，摸摸我的衣服，对我说，冰儿，你冷不冷啊？……老师，我，我，掀……掀……您的衣角，摸……摸……您的衣服，只想问……问您……冷不冷……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冰儿深深地抱在了怀里。

教室里，是学生们的一片低低的抽泣。

张夏天摘自《青年・博览》2005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