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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城市里的鲁宾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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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很注重人际关系和社会性,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独处;不得不独处时,也会不遗余力地把自己搞得很忙碌,以免孤独感难以遏制地袭来。安静、孤独、无所事事,并不会让我们快乐。但是,专业人士指出,适度的独处,完全可以获得一种高度提纯的快乐。

文学作品中,不乏逸士从闲云野鹤的日子中受益匪浅的故事。《鲁滨逊漂流记》里的鲁滨逊,在荒岛生活了28 年,得到了自我完善,成了一个懂得生存技巧、意志坚定、不畏困难的男子汉。鲁滨逊当然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是他的故事中所包涵的智慧和道理,一点都不缺乏现实意义――孤独会让人获益。

亨利・梭罗的《瓦尔登湖》也许是史上最著名的有关孤独的著作。潜水家雅克・库斯图1953年的自传《寂静的世界》中所探究的那种极致的孤独宁静,华兹华绥在《序曲》中表达的那些超验主义的孤独感,都是极好的例子。许多文学家让我们相信,的确存在这么一种经验――一种高度提纯的存在感――只有处于极度的孤独之中的人才能够体会。

尽管如此,在西方,长时间的独处并不是一件好事。西方人很注重人际关系和社会性,与社会脱节的人,常常会受到怀疑。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独处,不得不独处时,也会不遗余力地把自己搞得很忙碌,以免孤独感难以遏制地袭来。安静、孤独、无所事事,并不会让我们快乐。

难道只有那些思想家和放逐者才能感受到孤独的力量?或者,我们是否也该偶尔寻找寂静和孤独,以求充分享受我们的人生?为什么独处对某些人来说是有益的经验,对另一些人却是纯粹的折磨?其实,探讨这类问题的书籍不少。

自我流放的罗伯特・库尔

生于加利福尼亚州的罗伯特・库尔自从20岁那年戒服致幻药物LSD 之后,就开始通过在野外独处来达到“摆脱意识”的境界。35 年后的他,在一场摩托车车祸中失去了一条腿,现在的他决定到智利南部一座偏远的小岛上独自生活一年。《孤独:在极端中寻找智慧》一书,就是他对自己那一年的孤独体验所做的半自传半学术的记录。他在那段时间里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研究孤独对人类心理所产生的作用,并因此获得了博士学位。

除了自我流放这点不同外,库尔简直就是当代的鲁滨逊。他有充足的资源可以自己建造一个小屋,并有足够一年使用的生活供给,其中包括两台笔记本电脑、一块太阳能收集板、一个风力涡轮、一部卫星电话,一艘独木舟以及两个舷外马达。跟鲁滨逊一样,他也有个伴,不过不是“星期五”,而是一只简简单单就取名为“猫”的猫。库尔独自生活的那座小岛可不是什么热带度假天堂。事实上,那里生存条件很糟糕,甚至他在岛上的大多数时间都忙着与自然环境“作战”了。即使是在仲夏,他每天都要对抗冰冷的暴风雨。在他抵达岛上的头几个月里,每天光是躲雨、防雨以及求生,就够他忙的了,根本没时间去体会孤独。“最奇怪的是,这里本应该是特别宁静的地方,我每晚却要戴上耳塞才能入睡。”他回忆起在岛上的夜晚,海浪撞击岸边礁石发出的声音太响不说,他带去的风力发电机制造出的噪音更是像鬼哭狼嚎。

与外界的交战过后,他又要开始对抗“心魔”。库尔常常为自己的“心理精神”状况烦恼,他的义肢偶尔滑脱,肩痛、牙痛都能影响他的情绪,要不就是为了能否挨过冰冻期或者后悔不该打猫而烦恼。他通过写日记的方式来对抗孤独。这样生活了几个月后,他在日记中写道:“我的世界变得又狭小又浅薄,只有一个小屋、一小片海滩,以及风、雨、情绪和痛苦。”

后来,大自然成了库尔的救世主。他开始享受在户外度过的时光,他爬到树杈上睡觉,在空旷地放风筝玩,观察野鸭子,研究岩石上的帽贝……最后,他所追求的“摆脱意识”的境界开始出现了,他开始感到自己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开始感受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无法解释的快乐。

寂静追寻者莎拉・梅特兰德

有些人也会好奇,如果库尔所处的环境没那么糟糕,气候没那么严酷,他会不会早一些达到这种境界?换而言之,严酷的生存环境是不是进入这种境界的必要条件?

对莎拉・梅特兰德而言,风景,同样是荒凉、朴实的环境,是绝对必要的。“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名著告诉我们,每个女作家都需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她在《寂静之书》中写道。在这本文笔优美,充满智慧的书中,莎拉通过自己过去20年的亲身经历来探究寂静的奥秘。这些年里,她游走过英格兰北部和苏格兰不少偏远的地方,一路上,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寂寞并不是一种缺乏什么的状态,也不是拒绝社交、拒绝朋友,而是另一种内容厚实的维度,是“一种充满激情且态度积极的自我塑成的过程”。

不过,事情并非总是如此。莎拉亦曾社交频繁,她嫁给了一个牧师,当上了母亲,常在饭桌上交谈,并且很乐于过这样的生活。但是突然有一天,她的婚姻触礁,人到中年却不得不开始在北安普敦郡过上一个人的生活。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很享受!她开始学习园艺,花大量时间祈祷,开始自省,而且不像以前那么焦躁了,“我进入了一个寂静的空间,晚上或者清晨,我会出门到花园里走走,仅仅是看看花草,聆听自然……”

莎拉从此开始了她作为一个“寂静追寻者”的新生活。她在斯凯岛独自生活了40 天,在那里,她在祈祷、漫步、沉思、刺绣和书写的同时亲眼见证了自己的转变。一天早晨,她在吃麦片粥时突然发现自己“被一种美好的、令人垂涎的欢乐所包围”。探究自己的孤独经历时,她发现,在此过程中,她往往会进入感官意识高度敏感的状态,同时会感到自己与外部风景的融合,会有一种精神上“冒险”之感,还会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喜悦和她所谓的“欢愉”。

尽管莎拉信仰上帝,但她说这种在大自然中感受到的“欢愉”与在祈祷或沉思中所得到的那种欢愉是不同的。事实上,她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两种“静谧”――一种是全身心皈依于宗教的静谧感,是与自我剥离的;另一种是属于艺术家的静谧,那是自我的存在感达到极致时的静谧。两种静谧都是不可替代的。作为一个信徒,同时又是一位作家,她对这两种静谧都极度渴求――这一发现常常令她烦恼,因为她无法下定决心到底该一门心思追求哪一种。

对莎拉来说,这两种静谧显然都有心灵上的价值。这一点,她在很多成功人士的故事中找到了佐证。最有说服力的例子之一是驾驶帆船环球世界的贝尔纳・莫瓦特西埃的故事,1968 年,他在参加世界帆船大奖赛的过程中因为“太热爱”在浩淼碧波中独自航行中的寂静感,甚至放弃了比赛,这样他就不必返回陆地了。

享受寂寞的近亲――独处

库尔也很注重在独居经历中的精神维度探索。尽管他做这项研究的目的之一是为了拿到博士学位,但其实他的日记很杂乱、琐碎,并不算很学术,甚至经常提及“灵魂”以及神秘而耐人寻味的“存在”。到底这些所谓的“灵魂”经历是否存在?存在于哪里?甚至,称之为“灵魂”是否合适?

法国哲学家安德烈・孔特- 斯彭维勒认为这种体验是确实存在的。他所撰写的《无神论者的灵魂之书》,就是这么一部引人入胜的著作,其主要观点就是所谓“灵魂性”不该为宗教所垄断。他认为,无神论者也有与自己的灵魂构建良好关系的权利,这种感知可以从他们与宇宙中任何神秘不可解释的事物的联系中获得。很多人用上帝来解释所遇到的不可解释的事件,但孔特・斯彭维勒更愿意让不可解释的事件保持其神秘感,“当你感到‘我即万物’时,你便不再需要别的什么解释了。为何还需要上帝呢?宇宙已经足够了。”

与莎拉・梅特兰德和罗伯特・库尔相似,孔特・斯彭维勒自己的“我即万物”(这一表达出自于印度大师Swami Prajnanpad 之口)体验,就是在身处大自然时得到的。他提起一个夜晚与几个朋友在法国的森林中行走的经历,走着走着,他们都感觉言语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什么都不剩,只留下友情、彼此的信任、我们所分享着的存在感,以及夜晚温柔的空气……我的大脑空无一物,感觉自己完全融入了周遭的环境。然后,突然间,发生了什么?空无一物,同时也是一切!无需语言,没有意义,不存在问题,只有惊异。仅仅如此。仿佛感受到了无限的快乐。”孔特- 斯彭维勒说,任何人都能享受到这种状态,只要能在全无光污染的环境中独自呆上一夜。“你所需要的只是集中精神和极度的安静。”他在书中写道。然而,对社会科学教师托马斯・邓姆而言,寂静与独处带来的很难把握。几年前,他的妻子因患癌症辞世,自那以后,他开始撰写名为《寂寞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书。邓姆认为,寂寞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状态――就像某种疾病,会侵蚀我们的生活。没有恐惧,寂寞就有可能转化为它的近亲――独处。

自然,读者可以从莎拉・梅特兰德的故事中得到鼓舞,像她那样信步于荒野,而不觉孤单。可以让大家放心的是,以上这些作者尽管都体验过极度的孤独,但他们都没有发疯,尽管库尔和梅特兰德都承认有过幻听。要说这几本书中有什么值得我们在生活中付诸实践的,那就是暂时远离人群,与夜空中的星星共处一段时间吧!

摘自《外滩画报》20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