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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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的孤凄，无论前辈，还是我们这代，都有甚深伤痛。

昨晚，章立凡舅应邀来深大演讲，今天下午就要回京。正午，深圳的亲友们在“醉忆江南”酒家小聚叙旧。席间，谈到他同母异父哥哥马国光新出版的《飘零一家》，这本书近来风靡全国，立凡舅特写了“哥哥的拼图”为序。此书是继龙应台和齐邦媛后，为海峡两岸的历史变迁，又推出的第3块个人拼图。谈到10天前大舅章翼军在异乡内蒙古的包头仙逝，火化时身边无什亲人赶及为他送行；他的独子章启明近30年在美国飘零，这两年为了离父亲近些，放弃国外贝尔实验室的好事业，专门回国内工作，可偏偏在回美国探望妻儿，离开的短短10天间，老父亲去世，父子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人生在世的远走他乡，生离死别，与变幻莫测的世事、国事、家事，在家族中，在今天围桌而聚的每位亲人都感彻心扉。

记得2002年，应国际期刊联盟会的邀约，随中国百人期刊访问团，我前赴台湾。那次算是正式开创了两岸之间期刊界互相交流的新局面。我们也算是大陆到台湾开放后，比较早去的人群之一。在台北时，国光舅花了一整天时间，带着我好好地感受了一下台湾风情。

那次见面，国光舅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讲起话来特别生动可亲，不自觉中，我们时时还以家乡话交谈。现在想起来最遗憾的，是我们之间一个未履行的约定，他讲在每年4月樱花盛开的季节，都与舅妈一起去日本赏花，约我明年一起同去。当时，我开心得一口应下，但一晃10年，这信誓旦旦的约定却从未兑现。歉意中，自然拼命给自己找了数条理由：一是，因前些年想要出国，实属不易，都身不由己；二来，我仿佛也染上了家族之间甚少联系的通病；其实，关键还是两岸关系明晦难定，怕再背上莫名而至的罪名。

事后，在与立凡舅的聊天中，又在齐邦媛《巨流河》的叙述中，我才知道，国光舅的父母亲是因一起留学日本，而相恋、结合，他家和日本的渊源关系，难以言喻。

“一个甲子之后，尽管海峡两岸不再战云密布，失散亲人多已互通音问或相聚。但一旦舔舐历史的创口，仍不免五味杂陈。”国光舅曾在书中感叹。

我们这家族中，10个有8个漂泊在异地。虽然平日里联系的不多，但相聚后，总是谈得特别亲热，彼此心意相通，颇有共鸣。

这就是血脉之亲吧。

掰着手指头排算一下，我们之间最可怜的还是马国光了。可偏偏这个在远离母爱下长大的孩子，与他相处时，竟感到异常温馨，他特别温文尔雅，特别充满爱意。那次，他带我去了台北的海边，我们漫步在逐渐往深海延展的长长木栈道上，眼前海天一色，无尽无余。在看不见的海尽头，应该就是大陆，不知这地方是否是他小时候频频逃学，经常来到之处？面对这台湾海峡，面对这浩瀚太平洋，他内心希冀的一切，无论是兴亡、是离合、是爱憎，还是被训孽的身心，都能有所释放吧。

谁人没有亲情，谁人没有家国？但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舍弃家园故土,舍弃七情六欲，去饱尝各种艰辛？

望着眼前在异乡，在深圳“醉忆江南”酒家围坐一席的飘零一家。此时，我们都明白，无论如何思念，也仅能--醉忆江南。

“我们家是大时代里小小的泡沫，却也充满了悲欢离合，我静静地，在不会发言也没有发言权的岁月里，静静地看、听、想。然后，随着一年年长大，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也都一件件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到老了的时候，居然又一件件地出现眼前，原先亮丽的色彩黯淡了许多，大多斑斑剥剥的，有的残破不堪，有的只是残片，反倒更耐寻思，让人想起那些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