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印象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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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天山之前,我曾经想过,我最初是通过什么知道天山的呢?是碧野的《天山景物记》?还是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呢?细想想觉得好像都不是,倒是上述的两部作品加深了我对天山的神往。我对天山的确是神往已久了,仅李白一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就曾使我心动多年,但无奈地远天遥,以至于直到如今才能一睹它神秘的容颜。

从乌鲁木齐经乌拉泊一直向南,走不多久就可以看见天山的南山牧场了。透过车窗向两旁望去,只觉得天杳地迥,视域无比开阔,心旌也就格外摇曳。目光闪处,油然神驰。公路两旁都种着洋芋和矮小的油葵,绿一片黄一片,绿黄交织,在这苍茫的大野间也让人觉得颇有几分姿彩可赏。

在乌鲁木齐以南,南山山麓以北有一个地标,上面标记着亚洲大陆中心点。也就是说在洋芋和油葵的青黄之中,掩藏着亚细亚的心脏。我们没有走到亚心的跟前,尽管它的嘭嘭跳动也牵动了我们的热情,但是远方的绿色似乎更加吸引我们,以至于忽略了对它的膜拜。

进入南山后,发现空气渐渐温润了,草也越来越茂盛了。随着山势渐陡,树木也越来越多,这里的树木都是清一色的云杉,一棵棵笔直地伫立着,犹如一颗颗钢钉钉在绵软如茵的绿地上。云杉密集的地方密密匝匝,浓绿如同云鬓。山体上不长云杉的地方即为绿草所掩盖,远远望去,则呈现翠绿的颜色,草的翠绿与云杉的浓绿相互交织,斑斑驳驳,绞成一股股绿色的波浪,随着柔缓的山势上下起伏,蜿蜒辗转。越往上走,密林越多,色彩越浓。汽车顺着盘山道左右拐行,清凉的空气透过车窗一阵阵地拂来,使人有凭虚驭风、凌空曼舞之感。当汽车走到台上时,我们视野骤然开朗,极目上望,高大的山体已经逼近额角了。天山的高峰顶端一般都没有树木,光秃秃地泛着铁青的颜色,因为那里已经是极其寒冷的世界了,是以寸草不生。

台是一个庞大的台状山体,因为遍生野,因此得名。然而我们去的时候,已然开败,只剩下零落的黄色花朵点缀在绿草里,让人倍感惋惜。不过站在台上,向东北望去,可以看到耸立在云端的博格达峰。博格达峰峰顶覆盖着终古不化的巨大的冰川,那种纯净的白色与周围的白云映衬生辉,朦胧间又有融为一体的感觉。天山的天空是碧蓝的,白云如絮,白云下面,盘旋着无数的苍鹰,它们矫健的身姿与激越的声音忽远忽近,响彻山谷。就鸟类而言,我最喜欢的莫过鹰与大雕了,因为它们可以翱翔于云霄之间,拥有俯视一切、傲睨万物的气概,“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那是何等的神采啊!

从台往南走,下了一个巨大的山坡,就能看到很多毡房了,那里是哈萨克牧民的领地。不过,这些毡房已经完全商业化了。不过牛羊还都是有的,马也很多。接近毡房的时候,就有很多骑马的哈萨克人围上来问要不要骑马。其中不乏小孩子,有的甚至只有四、五岁,双脚都够不到马镫,但是跨在马上,奔走如风,让人煞是羡慕。

南山的蘑菇很多,形状颜色不一。但在天山的天池一带,就没有蘑菇了。或者是因为没有进入密林的缘故吧,总之,我们没有在那里采到蘑菇。天池脚下有一个非常大的山沟,沟中流水潺潺,在水流的两边,长着无数的古榆,据说树龄都在100年以上了。往山上走不多久,就不见古榆了,而白杨渐渐多了起来。到了山腰,白杨倏地让位给了雪岭云杉,这里的云杉相比起南山的似乎更加密集和挺拔,一棵棵状如宝塔,透出阳刚与霸气。环顾四周诸峰,皆是蔚然深秀,松云蓊郁间,时有瀑布出现。看见明亮的山泉,我突然想到了司马迁的记载:“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我知道在秦汉西域未通或甫通之际,昆仑之名应为西域诸多绝顶的通指。醴泉、瑶池都有出现,这里的昆仑莫非是指博格达峰?如果天池即昆仑瑶池的话,那么神话里西王母宴请穆天子的地点就应该是这里了。

西王母与穆天子的千年一晤,即被后世人传唱不衰,那天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神池呢?既然称之为池,那么水域面积就可想而知了。天池面积不大,但是却有着相当的深度,所以水的蕴藏量是可观的。盛夏时节,号称“雪海”的博格达峰的涓涓融水便汇集于此,千万年的流淌,日积月累,终于汇集成这一泓清澈可鉴的碧波。天池的水异常清澈,但远远望去,却散发出墨玉一般的颜色。天池四周山花烂漫,衬托得这一泓湖水娇艳无比。远望一头飞雪的博格达绝顶,迎合着晴朗的日光与凉爽的山风,懒洋洋地只想发呆了。

其实我并不是很愿意把天池与瑶池联系起来,神话时代的西王母“蓬发戴胜,善啸”,倒像是未开化部族的首领;而后世的王母娘娘,却威严木讷,少了许多鲜活的气息。我心里特别希望这里住的是一位吸风饮露餐霞的绝世仙子,肌肤如博格达的冰雪,娉婷绰约,于漫山云气间忽隐忽现,唱着渺茫的歌儿:

你独坐西窗,不断丢失某个片断

说鹰,说菊,说骏马

适合怀念的季节

充盈你张扬的敏感

岸边的云杉正绿,南风轻轻走来

吹走一缕低吟

天山的女儿啊,今夜

你在水的深处翻阅忧伤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