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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只蝈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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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粗大的豆棵上,一片碧绿的叶子背后,趴着一只莹绿的蝈蝈。

一阵风起,一望无际的豆田里,这只蝈蝈就像在大海中随着小船颠簸起伏的水手一样孤单。我稍稍直起腰,微微叹了口气。

很显然,这只蝈蝈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处境。它兴奋地支起后腿,背部的翅一开一合,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灿烂的阳光透过叶片,蝈蝈身上立刻就有了一层模糊的金黄,令人产生无限的爱怜之情。

我突然想起童年时在地里逮蝈蝈的事了。

那些年,蝈蝈特别多,庄稼地、杂草丛里到处都是它们悦耳的叫声,仿佛整个田野是一张巨大的琴,琴弦上正跳动着无数动听的音符,让人心里一阵阵莫名的激动。孩子们猫着腰,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目标,不多时,远近便传来阵阵欢呼声。把蝈蝈带回家,装在事先编好的笼子里,挂在窗前的枣树枝上,昼夜都能听到它不知疲倦的叫声。整个夏天,村子里全是蝈蝈此起彼伏的叫声,仿佛家家户户的各个角落都潜伏着蝈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初中以后,蝈蝈就像突然绝迹了一样,不要说大合唱,就连一两声鸣叫都很难听见。好几次跟着父亲去地里给庄稼打药,我都仔细地搜寻,但没有收获。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凭着早年逮蝈蝈练就的敏锐嗅觉,我还是发现了眼前这只漂亮而孤独的蝈蝈。

我要俘虏它。不过,大概是久未练习,我的手法已有些生疏,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竟张开大嘴,一下子咬住了我的大拇指,疼得我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把蝈蝈从手上拽下来,两个刺眼的牙印已深深嵌在了我的手指上。再看那蝈蝈,仿佛心有不甘似的,依然吹胡子瞪眼睛,肚子一鼓一鼓的。

把它装进笼子里,我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过了这么久,它竟没有叫一声。我把苹果削成细丝,从笼子的缝隙里塞进去,它伏在那儿,毫无反应。我用草棍去逗它,没想到它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头上的触须颤动着,恶狠狠地向我扑来。当然,这是徒劳的,小小的笼子把我和它隔成了两个世界。

整整一晚上,我没有听到蝈蝈的一声鸣叫。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躺在笼子里的它已经僵硬了,苹果丝在旁边都变色了。我怔怔地站着,好长时间没动一下。

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眼前总是晃动着蝈蝈最后的愤怒:支起的后腿,竖立的长须,一鼓一鼓的肚子……我难以相信,一个自然界中如此出色的演奏家,怎会有如此凶狠的肢体语言。

时至今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一声蝈蝈叫,也没有见过一只蝈蝈的影子。也许,它真的和它的许多同类一样,从人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指导老师:孔相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