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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节选批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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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誉公证

1999年,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

2000年,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2000年,获郭沫若文学奖

2002年,入选教育部新课标必读丛书,是当时茅盾文学奖中唯一入选作品

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出版,印数已达100多万册

被评论界誉为“一部艺术、思想、文化价值极高的作品,一部新的美学典范”

【作者素描】

阿来,男,原名杨永睿,藏族,当代著名作家,1959年生于四川阿坝藏区的马尔康县。现任四川省作协主席,兼任中国作协副主席。1982年开始写诗,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转向小说创作。著有诗集《棱磨河》,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空山》《格萨尔王》,长篇地理散文《大地的阶梯》等。《尘埃落定》获茅盾文学奖时,他41岁,是迄今为止唯一获此殊荣的藏族作家,也是中国最年轻的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尘埃落定》后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获第21届大众电视金鹰奖长篇电视剧奖。

尘埃之旅

人们大多并不了解土司制度,它在解放后就消失了,像川藏高原上空的云彩一样,被风一吹,就倏然而过。但它确实存在过,而且在阿来的笔下重新聚合,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又来了段云波诡谲、浪漫神秘的传奇故事。谁是传奇?就是那傻子,麦其土司第二个女人所生的儿子。

这是个聪明的选择,如果那个他不是傻子,那场夺嫡之争又怎么会比康熙的九子夺嫡斗得更为步步惊心?如果那个他不是傻子,那场与女土司的女儿、漂亮女子塔娜的分分合合又怎么会让我们这些见惯了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式爱情的男男女女新鲜一把?如果那个他不是傻子,我们又怎么会惊异于他比聪明人还要聪明百倍的脑瓜?一句话,没有傻子,就没有这场传奇。

是傻子主导了传奇,但传奇再奇,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精彩的故事而已。搭台唱戏,观众一片叫好声之后,若没有回味,戏的分量就轻了。那就先回味吧!

试问人的一生,顶顶重要的是什么?低级点说,是吃喝拉撒睡,高级点,就是事业和爱情了。傻子若是真傻,能正常地吃喝拉撒睡已属不易,哪还有脑水儿去想什么事业和爱情?可偏偏他就想了、做了,还做得比别人好,比别人成功,最后搞得他老爸都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当年看走眼了。可见,傻子并不傻,是阿来在从中作梗,给他背了口“傻子”的黑锅。不过傻子也乐于给自己贴上这个标签,这是他的护身符,他的通行证,他进入尘埃之旅的特殊通道。所以他毫不讳言:“我是个傻子。”

这下可好,“我”,也就是傻子开始发威了。“我”不是笨嘴拙舌、木讷少言、反应迟钝吗?那就用眼睛去看,看尽土司家族的残暴冷血和土司制度下那些如蝼蚁般生活的奴隶;用耳朵去听,听遍窗外画眉的鸣啭和风雨掠过田野上空时的嘶吼;用脑袋去想,想煞“聪明人”不屑或无暇去想的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应该做什么?这些个乍一听非常可笑的问题,竟成了傻子每天必修的功课,他时刻都在审视自己,自己的周边,历史和未来。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聪明人做到了“智”,却未必能做到“明”,这也许就是傻子高人一等的地方,以至于他虽没有当成土司,在别人眼里,却是“土司们的土司”。这个出于仇人之口的称呼,很直观,也很客观。它道出了小说中始终以第一人称“我”出现的傻子从出生那天起就命定的人生旅程,由不可能成为土司到离土司只有一步之遥,由失去做土司的机会到将众土司玩弄于股掌之中,然后就是这“土司们的土司”的末日―― 一把刀扎入了肚皮。持刀者并不是“红色汉人”,而是寻仇者。老土司当年种下的恶果,终于以两个儿子的丧命得以偿还。巧合的是,正是那个冤大头多吉次仁的小儿子杀死了傻子的哥哥,大儿子又结果了傻子的性命。这就有些刻意了,可这刻意之后,恰恰是一种证明:麦其土司家及其所代表的土司制度的灭亡,表面上是因红色汉人的到来,实质上却是自身已走到了尽头,走向了崩溃。

在此,傻子在小说中的身份才愈加凸显出来:他既是土司制度的见证者,又是预知土司制度行将消失的先知先觉者,还是亲手瓦解土司制度的领路人,更是让我们看到如此一段历史的叙述人。不过,这还远远不够,想要分清他究竟演绎了多少种角色,还真不容易。所幸,还有“土司们的土司”这个称谓叫人去遐想,尽管历史的尘埃已然落定,这个美丽的地方不再有土司和土司制下的生灵……

好了,还是让我们抛下这沉重的主题,来看看傻子,看看那个家,那些人,那片土地和那个寄寓着他灵魂的充满美丽和忧伤的地方吧。与我们一样的是,那里也有爱恨情仇,生老病死;与我们不一样的是,那里还有一个故事,一段传奇,一首沧桑哀婉的牧歌。

“我”在北方边界开设市场,大获成功,而哥哥在南方边界却一败涂地。“我”带着无数的财富和最美丽的女人回到麦其土司的官寨不久,被割掉舌头的书记官也奇迹般地会说话了。这一切让众人在惊骇之余,也坚定地认为“我”就是给他们带来好运的人,民心迅速向“我”靠拢。

――笔者注

济嘎活佛从人群里站出来,走到我的面前,对着麦其土司,也对着众人大声说:“这是神的眷顾!是二少爷带来的,他走到哪里,神就让奇迹出现在哪里!”

依他的话,好像是我失去舌头又开口说话了。

活佛的话一出口,土司一家人紧张的脸立即松弛了。看来,除了哥哥之外,一家人都想对我这个奇迹的创造者表示点什么,跟在父亲身后向我走来。父亲脸上的神情很庄重,步子放得很慢,叫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但不等他走到我跟前,两个强壮的百姓突然就把我扛上了肩头。猛一下,我就在大片涌动的人头之上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人群里爆发出来。我高高在上,在人头组成的海洋上,在声音的汹涌波涛中漂荡。两个肩着我的人开始跑动了,一张张脸从我下面闪过。其中也有麦其家的脸,都只闪现一下,便像一片片树叶从眼前漂走了,重新隐入了波涛中间。尽管这样,我还是看清了父亲的惶惑,母亲的泪水和我妻子灿烂的笑容。看到了那没有舌头也能说话的人,一个人平静地站在这场陡起的旋风外面,和核桃树浓重的阴凉融为了一体。

激动的人群围着我在广场上转了几圈,终于像冲破堤防的洪水一样,向着旷野上平整的麦地奔去了。麦子已经成熟了。阳光在上面滚动着,一浪又一浪。人潮卷着我冲进了这金色的海洋。

我不害怕,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欣喜若狂。

成熟的麦粒在人们脚前飞溅起来,打痛了我的脸。我痛得大叫起来。他们还是一路狂奔。麦粒跳起来,打在我脸上,已不是麦粒而是一粒粒灼人的火星了。当然,麦其土司的麦地也不是宽广得没有边界。最后,人潮冲出麦地,到了陡起的山前,大片的杜鹃林横在了面前,潮头不甘地涌动了几下,终于停下来,“哗啦”一声,泄完了所有的劲头。

回望身后,大片的麦子没有了,越过这片被践踏的开阔地,是官寨,是麦其土司雄伟的官寨。从这里看起来显得孤零零的,带点茫然失措的味道。一股莫名的忧伤涌上了我心头。叫作人民、叫作百姓的人的洪水把我卷走,把麦其家的其他人留在了那边。从这里望去,看见他们还站在广场上。他们肯定还没有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但我知道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在我和他们之间拉开了这么远的一段距离。拉开时很快,连想一下的工夫都没有,但要走近就困难了。眼下,这些人都跑累了,都瘫倒在草地上了。我想,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干是为了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奇迹出现,也从来不是百姓的奇迹……高潮的到来,也就是结束。激动,高昂,狂奔,最后,瘫在那里,像叫雨水打湿的一团泥巴。

两个小厮也叫汗水弄得湿淋淋的,像跳到岸上的鱼一样大张着愚蠢的嘴巴,脸上,却是我脸上常有的那种傻乎乎的笑容。

天上的太阳晒得越来越猛,人们从地上爬起来,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到正午时分,这里就只剩下我和索郎泽郎、小尔依三个人了。

我们动身回官寨。

那片麦地真宽啊,我走出了一身臭汗。

广场上空空荡荡。只有翁波意西(就是被割去舌头后又说话的书记官)还坐在那里。坐在早上我们两个相见的地方。官寨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我真希望有人出来张望一眼,真希望他们弄出点声音。秋天的太阳那么强烈,把厚重的石墙照得白花花的,像是一道铁铸的墙壁。太阳当顶了,影子像个小偷一样蜷在脚前,不肯把身子舒展一点。

晒一段读书笔记

活佛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对着麦其土司,是向他暗示,傻子才是最合适的土司继承人;对着众人,是要向大家广而告之,以赢得百姓的支持;同时也有意凸显他诠释的正确性和权威性。

哥哥生怕“我”抢了他继承人的位置,此时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又怎么会表示呢?而在父亲“庄重”的神情和缓慢的步伐中,我们似乎能感觉到他正在下定决心准备将土司位子传给小儿子。

此处为暗喻,海洋、波涛,极写人多和声音的此起彼伏。肩,名词用作动词,意同“扛”。

三人表情各异,心理亦各不相同。父亲“惶惑”,是因为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同时又隐隐地担心傻儿子会立马僭越其位;而母亲的泪水分明是为亲儿子即将当上土司高兴得不能自持;至于妻子,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她的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金色的麦地,意味着“我”该有所收获了。

谁让“我”是傻子呢?呵呵。

以灼人的火星作比,形容疼痛的感觉一阵接一阵,频率极高。

暗指“我”的家人茫然失措,父亲和哥哥所惧怕的没有到来,母亲和妻子所希望的也没有到来。

是呀,机会转瞬即逝,“我”已经失去了成为继承人的最佳时机。

这里有埋怨俩跟班的意思,怎么能像“我”一样傻呢?也不提醒一下。以张着嘴巴的鱼作比,将两个小厮的呆傻状貌刻画得淋漓尽致。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傻子的头上,他是否在劫难逃了呢?

如此苍白、落寞的景象,更衬出激昂之后的空虚,疯狂之后的怅惘。可怕的沉默之后,一场暴风雨将不期而至。

先写什么,后写什么

这里谈个老问题,就是写作的间架结构,或者也可以说是先写什么,后写什么。讲一个事情,总有发生、发展、高潮、结局,这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可真的写出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其中要注意的因素太多,且在不同的情况下,又必须作不同的处理。那怎么办呢?我的建议是,不管怎样,先照着自己的意思写出来,然后再一项一项作细致修改,一开始可能改的次数多,慢慢熟练了,改的就会少了。

选文摘取的是一个事件,从起因到结局,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不再赘述。但在这些主干上的枝丫安排却是我们应该格外留意的。大体上,有如下几处:一是济嘎活佛说完那句话后不是直接转入核心事件,而是先交代土司一家人的反应;二是人群开始跑动后,插入“我”对麦其家诸人的表情观察;三是人群在杜鹃林前停下来之后,散去之前,用一大段的篇幅描写了“我”回望官寨时的情景以及“我”当时的心理;四是“我”回到官寨广场上的情景。这几处看起来是“横生枝节”,实际上却起到了丰满主干的作用,因为在整个事件中,决定我能不能当上土司的不是百姓,而是土司一家人。“我”最在意的,自然是他们的反应,所以,“我”会下意识地去关注他们的感受。

此外,有两个不为人注意的细节,也使选文增色不少。那就是第二段“我”对济嘎活佛的话的理解以及人群冲进麦地时“我”的心理感受。都是一句成段,却是点睛之笔,说明“我”从事情开始到结束都是被人们推着往前走,“我”根本就没有清晰地认识到事件的本质。在这里,“我”的傻气又冒出来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