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比电影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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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海特今年十五岁，籍贯江西九江，她在珠海出生，在上海长大，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在上海读的。今年6月初中毕业后，因无法在沪参加中考就读高中，被迫在家自学。

在电影《一个都不能少》里，孩子们辍学是因为贫困；演完电影，本色演员魏敏芝上了大学，改变了命运。但现实比电影残酷：占海特不能继续在上海上学，而大家认为这很正常，完全符合规定，堂而皇之，没有人会对此负责，更没有人会家访“一个都不能少”，却因非沪籍，一个都不能留。

上海人有自己的道理：“上海的资源是阿拉三代人血汗积累下来的，凭什么让他们随便侵占？阿拉屋里只有一个小孩，他们像蝗虫一样……”

上海不都是上海人自己积累的。除去中央给资金、给政策、给项目外，上海还有外地、甚至境外的资源进入，如占海特看中的上海浦东外国语学校，是由李嘉诚捐资一千五百万港元参与建造的。占海特给李嘉诚写信说：“为什么学校能接受非上海户口的李爷爷的捐资，却拒绝我这个非上海户口的学生求学？”

其实，上初一时，占家就知道因为非沪籍，占海特不能在上海参加中考。但他们一直抱有希望：“别担心，这个政策不合理，到时候总会变的。”三年后，今年6月16日中考开始，情况没有改变，占海特是她所在的初中班级三十六个孩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在上海参加中考的学生。她爆发了：“为了正义和真理，本姑娘邀请京沪户籍人士于10月25日在大沽路100号上海教委辩论，欢迎报名参加。”

10月25日，在上海教委大门口，二十多名沪籍人士集结，手持“抵制异地高考，维护上海市民权益”的标语。对此心态，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张千帆有个说法：“……京沪大学保护当地考生，体现在分省指标的划拨上，这个体制存在了好几十年，当地家长习以为常，把这种习惯当作了自己的一种权利。”

早年我去过南京中山陵，那里堂而皇之地规定，门票当地人一个价，外地人高十倍。如果南京人说，中山陵是我们南京人几代人积累的财富，你们上海人蝗虫一样，凭什么来侵占我们的资源？……上海“蝗虫”该作何感受？

占海特的父亲占全喜不是蝗虫，不是掠夺者，他在上海从事电信生意十年，应该是中产了，在2004年前后，他的年收入就有二十多万元。然而，这个“新上海人”尽管给政府交税，却无社保，占家拿的仍是临时居住证，占海特仍然上不了上海的公办高中。

在美国，本国公民子弟上公立高中是免费的，因为他们是纳税人。如果外国人在美国做生意，他们的孩子也可免费上公立高中，因为他们给美国政府交税。但占全喜享受不到这个权利。不仅如此，占海特有个非沪籍同学，为了能在上海参加中考，移民到非洲一个小国后如愿以偿，超国民待遇。明白了吧，为什么俏江南张兰要移民？

不用讲权利、公平、国民待遇之类的大道理，前日听一个在北京漂了四年的大学毕业生絮叨：“没有北京户口，处处受到歧视，工作、买车、购房，都是麻烦，自己受点苦就算了，我就想，将来我的孩子能在北京参加高考……”

【原载2012年12月12日《中国青年报·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