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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科技大学教授丁学良:尤努斯让穷人享受现代金融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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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努斯开创和发展了“小额贷款”的服务,专门提供给因贫穷而无法获得传统银行贷款的穷人。这种格莱珉银行模式(乡村银行)从一诞生就争议不断,这种模式能不能起到推动社会发展的作用呢?对中国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香港科技大学丁学良教授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的采访时提到,尤努斯模式在提高农村妇女社会地位、彰显人道价值方面是一种进步,并认为尤努斯模式是一种社会市场经济经营模式。能不能“消除贫困”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至少尤努斯把人类最古老的不平等作为了目标对象,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

要把人道价值放在最高

时代周报:尤努斯有两个比较核心的理念,第一个是“格莱珉银行”(乡村银行),这个理念包括向穷人无担保、无抵押的贷款,不签任何的法律协定,这种操作方式跟一般的市场操作原则是不太相同的,你如何解读这种乡村银行模式?

丁学良:尤努斯的做法在我看起来,他把社会资本—而不是金融资本,看得比一般金融过程重要得多。因为有这个重要的区别,所以他的这个做法一方面引起了很多人高度的关注,另外一方面也引起了很多人高度的争议,说他的这个做法违反常理,违反经济学的一些原理,甚至违反法学的一些原理。

当然也要分析一下细节,比如说他的这个操作范围是很紧密的乡村邻里的环境,人人相互认识,中间不存在大范围、长距离、互不相识的状况,而这些是现代金融都包含的要素:牵涉到很多人,牵涉到长距离,贷款人和借款人之间是“impersonal”的关系,要按照程序办事。

此外,他特别强调金融服务的目标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讲的投资赚钱,当然也有赚钱的要素,但不是他最重要的目标,甚至可以讲,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把你变成资本家、农民企业家,最重要的是他把农村社会地位、经济地位最低的人群,从传统的社会限制、造成社会贫困的结构性问题中解脱出来,这是他的伟大意义。如果不具有这个伟大意义,我想他也不会得到诺贝尔和平奖。当然这么做并不是在所有的服务对象上马上就可以达到某种效果。不管这个事情有多么的难做,也不管它成功率大概是多少,其伟大意义就在于他的目标并不仅仅是纯粹的财政金融性的,他的目标是社会性质的,把人道的价值放在最高。

时代周报:尤努斯对社会资本、社会目标的强调,其意义何在?你之前也曾经评论他的这些做法是一个“社会运动”。

丁学良:这是它最伟大的地方,也是最难做到的,假如那么容易能做到的话,那么在全世界乡村妇女也不会几千年以来境况的改善如此之小。我们千万不能忘记的基本事实是,人类自从有社会记载以来就充满各种不平等,但在所有的不平等中间,最古老的几个就包括性别的不平等、城乡的不平等。而尤努斯项目的对象是这两种不平等,从社会底层的改造推动进步,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运动”这个字眼,对应两个英文,一个是“campaign”,“campaign”大部分讲的是暴风骤雨式的,是指政府党政部门动用各种各样的资源来解决问题;另一个叫“movement”,更多的是强调自下而上的,尤其是改变弱势群体的社会地位的运动,本来意义上来讲,它是社会的解放运动。这是自下而上的过程,但也不排斥在这个过程之中,要尽可能地得到地方政府、NGO以及一些国际组织的帮助。

寻找第三条道路的要素

时代周报:尤努斯另外一个核心的概念是“SocialBusiness”(社会企业),似乎他也不是根本地否定资本主义,而是提出一个概念叫“BetterCapitalism”。

丁学良:这一点非常重要。中国近几年来,经济发展出现了很多问题,很多人现在有一种很极端的情绪,要把资本主义的市场因素全部取消,再回到过去的时代,这种思想是对中华民族最不负责的。尤努斯的这些项目不是要跟资本主义对着干,一方面它是市场经济,吸取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中比较好的要素。同时要加进一些新的要素,它不是去取代资本主义的“replacement”,而是一个“opportunity”,给你多一个选择。

时代周报:他一方面承认在自由市场下会有一些不足或者缺陷,但他同时又强调说政府并不能解决这些问题,甚至慈善、一些非营利组织也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在你看来,他是要在的自由市场主张跟左派的福利主义中间努力寻找第三条道路吗?

丁学良:他是有寻找第三条道路的一些要素。我们在做学术研究的时候常常用到两分法,其实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间,在大部分的时候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在现实生活中间它都是这两种情况的组合,哪一种多一点、哪一种少一点是随着时期的不同而不同。所以有人说,西方选举,一个党取代另一个党上台,并不是说上台的党就比另一个党好,而是一个钟摆效应,这是人的基本本性。

尤努斯并非试图解决左和右、自由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福利主义之间的一些基本矛盾,但它要关注过去这些年来宏观经济政策上被他们忽视的那一块,被忽视的群体。非营利组织大部分的钱是捐的,而尤努斯这个项目不是慈善事业,虽然有慈善的成分,但它只不过是借助市场经济,在很大层面上是社会资本主义经济,不是自由资本主义经济的机制。他不等于扶贫,它是要经营的。这个经营是一种社会市场经济的经营,而不是一种资本主义市场的经营。

农村贷款问题的平衡之道

时代周报:也有人因此把尤努斯的主张称为,“为穷人的市场经济或者市场模式”。比如格莱珉银行强调“ownedbythepoor”,穷人拥有银行的产权,他们是股东,但是在现实的实践当中,这种股权相对来说是比较空的,虽然说穷人是银行或企业的所有者,但是他并不能从中得到分红,包括他们作为银行或者公司的雇员,这种工作关系也很难得到保障,在你看来这种产权能不能落到实处?

丁学良:到目前我都还没有机会到孟加拉去了解那里的实际情况,所以没法回答得很详细,像这种事情,在操作过程之中,一定会有很多那种“达不到他最想达到的最佳状况的差距”。根据我到现在为止了解的,我比较担忧的一个问题是在农村家庭里,几千年来,钱大部分是丈夫的,即便尤尼斯的目标是把农村的妇女放在最高的层面上,但是钱进入到家庭以后,钱怎么用、怎么操作大部分时候都是丈夫、是男人在操控。比如在中国,我们和一家的妻子来谈贷款的项目,丈夫不在家,我们一直谈,谈到各种各样的东西,等到差不多40分钟了,丈夫从外面回来了,她就基本不讲话了,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丈夫有意识地强迫妻子退出这个对话,也看不到丈夫提供的信息和妻子提供的信息有严重的对不上号。话说过来这是经常发生的一种现象,在农村家庭里,妇女真正做主的还很难。这是几千年累积下来的问题,不是一两个项目能够扭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