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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知春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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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坐在高高的大殿上,听着殿下群臣高呼万岁,看着脚下千万子民叩首跪拜,我却还是想起了你。

十六岁,你救我于水火,流光似火的江边,你用一锭银子,毁掉了我年少的爱情。

二十岁,你送我入红墙,鎏金的座椅上,你用一個笑容,夺走了我半生的心机。

二十一岁,我一個人坐在竹林里仰望星光,我知道我终究会为你长眠于此。

我知你是毒。是咒。是我此生全数的劫。

可我,从未想逃。我与你最初的相见,到底是福还是祸?

过了这么多年后,我站在宫围深深的庭院里,看着满树纯白的梨花,我依然没有答案。

或许总有一天,我老到双鬓斑白,老到卧床不起。老到再也不能去江边看雪。不能去风月巷里听琴的时候,我才会忘记那年那夜郊外丛林里明亮的月,忘记那月那天湖畔上茫茫的雪。

才能忘记你。

十六岁,我遇见你。

那天是我人生第一次穿起嫁衣,被人如众星拱月般地抬到知府家。

喧闹的锣鼓与人声直到夜深才安静下来,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我从喜帕下面看到了知府跌跌撞撞的身影。

我握紧了手中的剪刀。

在他冲向我的那一瞬间,那骇人的笑声刚响起来的时候,一個黑影忽地飞过,只是眨眼间,知府的身子重重地倒下来。

我急忙避开,大片的血从知府脖子里流出来。

手中的剪刀应声而落。

那黑影正要离开,猛地停下来,他回身掀下我的喜帕,目光中竟有瞬间的怔忡。

带我走!我的眼泪飞快掉下来,求求你。

蒙纱后年轻而轻脆的声音响起来,当真要跟我走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门外已响起了仆人急促的敲门声。我握住他的手,一双眼里尽是乞求。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激烈,他深深看我一眼,将我环腰抱起。飞窗而走。

半柱香后,在一個茂密的竹林里,他将我放下。

你走吧。他边转身边解下蒙纱。

等下。我拉住他的衣角,这是哪里?

他不回头,想了想,然后指着天空的一轮圆月,他说喏,有月亮的地方,自然是故乡。他绕开我,继续走。

带我一起走吧!我跑到面前,双手一伸拦住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我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比他更加俊朗的男子。

眉眼如星,鼻梁如山,在一身黑衣的映衬下,面孔愈发地白暂。见我拦他去路,他轻笑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真要随我走吗?我值得你信任吗?

是你救了我的命,生与死我都要跟着你!我看着他比星光还闪亮的眼睛,无比郑重地点下头,我信你!

可你……你终究会恨我的。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竟闪过些许失意。

那夜风起的时候,他抱起我,消失在月色中。后来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日在树林中就此别过,我与他,会不会有另一番结局?

或者我被好人家收养,或者我被山林野盗杀掉。

或者他继续仗剑江湖,或者他被官府衙役捕捉。

但不论哪一种结局,都一定好过这后来发生的一切。

那晚,我们在郊外燃個火堆坐了一晚。

他说这离京城只有几里地,天一亮便进城去。

末了,他将火挑的更旺些,然后将衣服扔给我,自己则从身上拿出一壶酒,他说,郊外风凉,你披上吧。

我接过衣服,看看他,然后一把抢过他的酒,咕咕猛喝了一大口,不等吞下去,便猛烈地咳起来。

他轻拍打我的脊背,笑得很是大声,一双眼里写尽温存,他说:我这酒很烈的,知府家的几百個侍卫都是被这一壶酒灌倒的!说着就向我挪过来一些,把我的头压在他肩上,你还小,还不懂酒为何为酒,身体暖些了吧?

我点点头。我们要去哪里呢?我抬头问他。

我们?他的眉角弯起来。

对啊,我是跟定你的!我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他。

夜还长。他伸开手臂将我围起来,你睡会吧。

我闻到来自他身上的酒香,那是种让人很甘愿沉沦的醇香,不一会,就闭上了双眼。

那天夜里,我做了有生以来最美的梦。梦里那人他有着这世上最美的眼,最暖的怀抱。他与我骑马奔跑在草原上……

只是梦中,都会笑出声来。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脂粉弥漫的屋子里。

翻身起来。那男子已没了身影,桌边坐着一個浓妆艳抹的大娘,她见我醒来,连忙走过来,然后欣喜地拍了下我的脸,呦,果真是個难得的美人胚子,这一锭银子也值了!

我警觉地坐直身子,和我在一起的男子呢?这里又是哪里?

那大娘的手帕扫过我的手。你那情郎呦。他把你卖给我了!姑娘,以后你就乖乖地跟着我吧……

那话一字一句地穿透我耳膜。

他,卖了我。

大娘走出门去,门外有锁链的响声,我飞快地跑过去,疯了一样地摇晃着门,可外面却没有一点人声。

那么多的泪水瞬间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拥有那么清澈眉目的你会这么对我?

你可知新婚夜里那把剪刀,并不是为了杀知府,而是留给我自己的,就在我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时,是你给了我生的希望,然而仅仅一夜之间,你却又亲手将我送入虎穴。

林中的那一抹笑,难道就已经预谋要这么对待我吗?

我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痛哭出声。

我开始绝食,将每日送来的饭菜砸得粉碎。每天夜里都会梦到他的身影,梦到他笑着对我说,你终究是会恨我的。

十日后,我将送来的饭菜通通吃光,扑了胭脂戴了珠花。

当晚,我成了整条风花巷里卖价最高的头牌。

我在喧闹地叫卖声中笑得千娇百媚。

我知,此生,我再不会信任何人。我成了京城里无人不知的风花巷第一头牌,他们叫我,春瑶。

我学会了弹琴,吹曲,学会像这巷里所有女子一样把来寻欢的男人灌得烂醉,骗光他们身上的每一两银子。

我渐渐失去了分辨男子模样的能力。赵家的公子,李家的员外,甚至是那些衣着光鲜的王孙贵族,他们在我眼里通通成了一样模样,一样的鼻眼,一样的身段。

但每每醉倚在湖边呕吐,吐得眼泪妆容糊作一团的时候。分明眼前却还有一人。